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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美低下了头,随后她默默地举起了手。
剩下的就是冬树了。他低着头,但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真是噩梦般的时间。
“反对的话,说说代替方案。”诚哉语气冷静。
冬树咬紧嘴唇。他祈求春子能奇迹般地醒过来,但春子只是安静地沉睡。
“我要说,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责备你没举手。”诚哉说道,“谁也不愿意决定这样的事情。如果要我代表大家说点什么,那就是大家都期待着你。希望你不是举手,而是拿出一个代替方案。大家是因为自己想不出办法,才作出苦涩的决定举起手的。就算是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期待着你,虽然这话很无奈。”
听着诚哉颤抖的声音,冬树抬起头。他看向哥哥的脸,心中一怔。哥哥眼睛通红,泪水盈眶。
冬树又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也在流泪,一边哭泣一边举着手。
冬树意识到自己的道德观太浅薄,被局限于“要做好事”的思维中。可其他人不同。大家从心底因与山西春子的告别而悲伤,并因必须选择这条路而绝望。
自己只是不想受伤而已——冬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缓缓举起了手。众人的抽泣声更大了。
“决定了。请放下手。”诚哉的话像是挤出来的,但清晰无误。他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山西,说道:“那么,怎么办呢?”
“哦。”山西点点头,向菜菜美微微低头致意。“可以麻烦你实施刚才说的过程吗?”
“明白了。”菜菜美小声答道。
“不好意思,”山西看着诚哉,“可以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吗?我不想让人看见。”
“但是……”
“没关系。”老人露出笑容,“我没想过要一起死。这一点不用担心。”
诚哉轻轻点头。“明白了。可能这样更好。好吧,大家到隔壁教室去。”
冬树等人留下山西和菜菜美,转移到隔壁教室。好几个人在被震乱了的椅子上坐下。冬树和诚哉仍旧站着。
“那种药还有吗?”户田小声嘀咕道,“是叫琥珀胆碱吧,应该还有。”
“怎么这么说?”小峰问道。
“你瞧,今后还会有这种事情。现在这种状况,不能说不会出现伤员或病人吧?当明白不治疗就没救时,我觉得还会得出这次的结论。”户田寻求意见似的望向诚哉。
注视着窗外的诚哉摇摇头。“得出何种结论,应该到时再去讨论。在这之前,我们要尽最大努力,不让伤员和病人出现。”
“那倒是……”户田说着沉默下来,因为菜菜美进来了。
“结束了吗?”诚哉问道。
“我把针扎进去了,之后就交给山西先生了。我走出房间的时候,他还没有注射。”
“哦。”诚哉叹了口气。
冬树脑海里出现了山西手持注射器的身影。眼看扎进妻子身体的针和要夺去她生命的药,他究竟在想什么?可能会回顾共同走过的漫长人生吧;也可能向妻子道歉,因为没能拯救她的生命。
户田的话言犹在耳。今后发生同样事情的可能性颇高,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遭遇事故和病魔侵袭的情况不会发生在冬树自己身上。在此之前,这种情况都不成问题,只要去医院就行。但今后不一样了。为了其他人活下去,自己也许必须选择死。这么一想,冬树感觉如同跋涉在没有尽头的漫长隧道中。
门开了,山西繁雄站在门口,一副早上打招呼般的沉稳表情,只是脸像白瓷一样没有血色。
“做完了。所以,那个,可以出发了。”
轻松的口吻让冬树感觉山西想要表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冬树想不出回应的话。
“哦。”诚哉应道,“可以瞻仰您太太的遗容吗?”
“哦,没问题……”山西垂下视线。
诚哉大步走出去,冬树跟着他。
山西春子脸上蒙着白被单,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大概是山西先生做的。
诚哉跪下,双手合十。冬树见状也依样而为,并闭上了眼睛。
大家似乎也都做了一样的动作,抽泣声传入耳中。
“告别仪式到此为止吧。”听见诚哉的声音,冬树睁开眼睛。诚哉已经手提双肩背囊。
“各自拿上行李,马上离开这里。”
众人默默地开始收拾,动作比平时更利索。冬树也把心思集中在手头。
“好吧,出发。”诚哉招呼了一声,走出教室。其他人纷纷跟上。
山西在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但仅此而已,没有说话便去追赶走在前面的人了。
离开校舍,刚走了数十米远,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在体内响起,地面随即开始猛烈起伏。
“大家趴下!保护头部!”诚哉喊道。
即使不喊趴下,摇晃也使人站立困难。冬树趴在一块尚未浸水的地面上。
紧接着,猛烈撞击的声音袭来。冬树抬起脸,只见刚才他们待的校舍像被什么东西按倒一样垮塌了。
甚至连发出惊呼的余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