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2/2)
“为什么那么累呢?”
“因为社会结构就是这样。器械体操中不是有金字塔造型吗?做这种体操时最难受的就是最底层的人。”
真是非常巧妙的说明。未绪佩服地点了点头,看向球场。不知何时,攻守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以前就想问你。”加贺问道,“你们对芭蕾舞以外的事是否感兴趣?”
“不。”未绪答道,“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别的事,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所以我觉得今天能到这里看棒球太好了。将来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就不好说了。”
“听到你的话我就放心了。”
加贺露齿一笑,喝干了啤酒。当纸杯离开嘴唇时,他的嘴边还沾着一点白沫。
比赛以西武狮队的胜利结束。比赛中,两队都有过数次取胜的机会。每当这时,双方便激烈拼争,结果失误较少的西武取得了胜利。未绪不太懂棒球,但听了加贺和孝志的说明,她明白了不少从未看懂过的动作。此前,她并不知道为了让击球员出局,什么时候必须和对方接触,什么时候则不必这样做。
另外,她至今并没有特别喜欢的球队,但比赛结束时,她不由得喜欢上了西武狮队。因为周围的观众基本都支持西武,而且旁边的孝志还介绍了队员们的特点、近况以及与对方队员的竞争力等详细情况。孝志甚至记住了喜欢的队员的生日。
当西武狮队的投手将日本火腿斗士队最后的击球员牵制出局时,未绪也不由得拍起手来。说实话,她之前连这种球队的存在都不知道。
明星球员正在球场上接受采访,观众席上的助威团还在唱歌。未绪等人听着歌声离开了席位。
“啊,真好玩。秋山的本垒打可真棒。”孝志对加贺说道。
“那不算什么。上次我看过更精彩的。乍看起来像是左侧平直球,结果直接打到了看台上。打得游击手都跳起来了,可还是没接住。”
“你撒谎。”
“真的,这一球实现了大逆转。”
“是吗?”孝志仍然半信半疑。
看到加贺暗笑,未绪觉得他应该是瞎编的。但他的谎话究竟哪儿编得精彩,未绪全然不知。
三人从西武球场前乘上去往池袋的快车。叶瑠子的父母住在池袋的宾馆,未绪和他们约好,比赛结束后,就会将孝志送到那里。
电车里非常拥挤,转身都很困难。未绪问道:“坐电车上班的人每天都是这样吗?”
加贺瞪大了眼睛。“上下班时电车可不仅仅是这样。比这挤多了。”
“比这还拥挤?”
“程度加倍,可以说不是人坐的车。有时被挤得脸都变样了,背着的包下车时挤得扁扁的。”
“这么惨。”
“前些日子因为有事,我在上班高峰期坐过一次小田急列车,从町田到新宿,脚都没有地方放。”
“是吗?”未绪吃惊地张大了嘴,但看到之前一脸认真的加贺表情有所放松,她向上瞥了他一眼,“是……谎话吧?说的像真的似的。”
“我是想形容有多挤。这也是你不知道的现实之一。”
这时,车体咣当一声摇晃了一下。未绪一踉跄,加贺立刻扶住了她。未绪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来到宾馆,未绪在大厅往叶瑠子父母的房间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广江,说马上就下来。
“下次再去看棒球吧。”等待广江时,孝志说道,“下次想看清原的本垒打。”
“下次带着叶瑠子姑姑一起去吧。”未绪说道。
“但是……”孝志抬眼看着两人,“叶瑠子姑姑不是回不来吗?”
未绪一时无言以对,便转向加贺。加贺刹那间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恢复了稳重的笑容。
“没事。”他说道,“会回来的,一定。”
“是啊。”未绪弯下腰,将手放在孝志的肩膀上,“绝对没问题,我保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未绪严肃地说。
不一会儿,广江来到楼下。她向未绪和加贺恭敬地弯腰施礼。
走出宾馆后,未绪和加贺两人在夜色中朝车站走去。谈话不知为何中断了,或许是受到孝志最后那句话的影响。无论嘴上怎么说,在叶瑠子一事上,未绪和加贺的立场恰好相反。
到了车站,加贺立刻用自动售票机买了两张票。他边递给未绪票边说:“我送你吧。”未绪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加贺说道,“去喝点茶怎么样?一定累了吧。”
“好的。”这次未绪出声回答了他。
两人进入一家离大路稍远的咖啡店,是家有几张桌子和一个小吧台的小店。店内的装饰灯做成了煤油灯的样子。两人来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前相对坐下。加贺要了咖啡,未绪要了肉桂红茶。
“不放糖是为了减肥吗?”看到未绪直接喝起红茶,加贺问道。
“不,不是这样……我从来都不放糖。”
“哦。”加贺开始喝咖啡,他也没有放糖。“我以为跳芭蕾舞的人都在减肥,因为每个人的身材都那么苗条。听说这与梶田有关。”
“有些人确实是那样。”未绪答道。
“听说过度减肥有不少负面影响,这一点大家是怎么想的?”
“这个嘛……”未绪略加思考后说道,“只要能够在舞台上跳舞,在一定程度上大家还是可以忍受的。”
加贺频频点头。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注视着未绪的眼睛。“在很多方面,你也不得不忍受吧?”
“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未绪避开他的眼神,但很快又看向他说,“在一定程度上必须忍受。如果不这样做,舞就跳不好,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也上不了舞台。”
“估计也是。”加贺喝着咖啡叹了口气。
“那个……”未绪说道,“今天非常愉快,多谢您。”
“不,不必客气。说实话,得到休息的应该是我。”他又拿起咖啡杯,但发现杯子空空,便将水杯里的水喝掉一半。
“您说您喜欢决定胜负的比赛,不知您是否学过什么运动?”未绪问道。她想起了球场上的对话。
“我?”加贺似乎有点踌躇,转着眼睛说道,“学过一点剑道。”
“啊,这么说,我好像听说过当警察的都学剑道。”
“不,我是从小学就开始学的。”
“一直?”
“可以这么说。”
“那一定很厉害了,有段位吧?”
“有。”加贺舔了舔嘴唇,又拿起杯子。刑警竟会如此害羞,恐怕很少见。
“是几段呢……啊,问得太详细了,失礼了。”
“不,没关系。是六段。”
“六段?”未绪张口结舌。她原以为剑道达到二段或三段已经属于高水平。忽然听到六段,她也无法把握概念。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这只是长时间练习的结果,并没什么价值。真的,无论是谁,只要练习二十年,都会达到六段。也有人都老态龙钟了,还能达到九段、十段……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加贺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说到一半时,未绪笑了。
“因为加贺警官,您好像是在辩解。明明不是什么坏事啊。”
加贺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下面。“我是怕得到过高的评价。”
“但是很了不起啊。您以前说过好几次,能专心于一项事业的人令人钦佩。您不也一样吗?”
加贺露出一丝苦笑。“我可不一样。”他说道,“我无非是基于一种惰性。已经当了警察,就不能放弃了。”
“但还是很了不起。”
未绪又说了一遍。加贺沉思般地闭上眼睛微笑道:“谢谢你。”说完,他又要了一杯咖啡。
“加贺先生,您是从小就决定要当警察的吗?”
在等待咖啡来时,未绪问道。从表情来看,加贺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为什么问这个?”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这样。如果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现在就道歉。对不起。”未绪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低下了头。
“不,不必道歉。”加贺露出苦笑,“是啊,小时候确实想当警察。”
“我果然没猜错。”
“但想法逐渐有了变化。你想知道我当警察前的工作是什么吗?”
“您不是一开始就当的警察?”未绪吃惊地问道。她感到意外。
“大学毕业后,我当过中学老师。”
“老师?”由于未绪音量过高,周围的客人都看向他们。她缩了缩脖子。“对不起。”她小声说道,“您肯定是一名很受欢迎的老师。”
“学生时代的女朋友也这么说。但现实却不同。我作为一名老师是不合格的。我为学生们做的一切并未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您做了什么?”
“就是说……只要认为对学生有帮助,我都做过。”加贺紧握空杯。他的思绪或许都凝聚在手掌上,玻璃杯壁泛起一层白雾。
回去的西武线同样拥挤。在池袋车站目送一辆挤满人的电车离开后,两人乘上一班慢车,并肩坐下。
“梶田老师的案子怎么样了?”未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由于调查的关系,看来暂时还得骚扰你们。”
“听说老师被注射了毒药,这是真的吗?”
加贺略一踌躇后说道:“是真的。”
“说是安装在上衣上……”
加贺轻轻点了点头。他环视周围的乘客后,将脸靠近未绪。一股淡淡的护发素香味飘来。“在你们周围,有没有能弄到注射针的地方?”与此前不同,他的表情相对严肃。
“注射针?”
“是的,是否见过谁有这种东西?”
未绪回想芭蕾舞团内的场景,又忆起去同伴们房间时的情形,但觉得并未见过注射器。她如实说出,加贺闻言后说道:“那就好。”
加贺将未绪送到公寓门前,随后反复道歉,表示耽误了未绪的时间。未绪则说没关系。
“反正回来也是一个人,而且今晚玩得很愉快。”
“我也一样。”
“下次能让我看看您练剑道吗?”
未绪话一出口,加贺顿时垂下了视线。虽然是个微小的动作,但在未绪看来,这好像触及了最敏感的问题。
“下次,”他说道,“一定。”
未绪点点头,走向公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