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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比利时(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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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希望,西蒙娜现在能路过这里,能隔着窗户边几盆花发现他,看到他作为和其他大人平起平坐的聊天者——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这样,如果她能把鼻子压在窗玻璃上看的话——朝马尔尼克斯·德·派德的威士忌酒杯举起了自己的汽水,要和这个相片出现在费旭伦大辞典上的诗人碰杯。她肯定会敬畏得浑身发痒,直到腹股沟,那里一定长了毛发,深褐色或者漆黑。如果一枚英国炸弹落下来,西蒙娜就会被冲到一米高的地方,再被甩到一个战壕里。一股火焰龙卷风只会烧掉她的裙子和内衣内裤,那时候他就可以看到那个地方了,那块长毛的三角;这之后“格略宁尔”酒馆尽管倒塌,瓦砾尽管埋葬他的目光。

路易斯脚下是厨房,那儿一片寂静。有时候爸爸会悄悄从工坊里溜出来,逮他个正着。上个星期他撞到了阳台门后面小老鼠般安静的爸爸,就像个豹子一样埋伏着随时会跳出来。跳向谁?跳向什么?

路易斯在楼道里仔细听。房外大街上有三四个邻居在聊食品市场,她们的木鞋跟敲击着、刮擦着地面。工坊里传来机器的隆隆响和嗤嗤声。(上万份传单正在印刷,上面画着一排冒烟的、半毁了的房子,一位把自己受伤的孩子按在胸口的母亲,还有一行冒出火焰的哥特体花字:“丘吉尔,你这个恶棍,你为什么这么残害我们? ”)

在他父母的卧室有股浑浊的酸味。当他落到他们床上,他的温暖脸颊依偎在冰凉的浅橙色披风里,灰尘在惨淡的冬日阳光里旋飞起来。他的食指抠进了披风的一道裂缝里。他躺在妈妈这边。以前,在假期里,从学校宿舍回来,他晚上都会听到父母压低了声音,静悄悄地、安宁地和对方说些听不清的话。他们有时候可以让门开着,让他知道他们都在。他们的闲谈让他有安全感,这样深夜里的米泽尔就不能把他怎样了。半夜时分,间或听得到一声轻轻的呻吟、尖叫,是爸爸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叹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在床上不再和对方说话了。爸爸早就躺下睡着了,而她还在楼下消磨时间,可以听到她在划火柴,窸窸窣窣地翻杂志。有时候,在他扭着脸努力去听的时候,他觉得他听到了她在拨弄自己的香烟,或者她肚子里咕咕作响。

路易斯往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看,那桌上放了咪咪牌润肤膏、一管“秋日玫瑰”和托卡侬牌香粉。他身体几乎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两个都很必要:不知不觉 和变化 )。间谍。塞涅夫之豹。靠得很近了,她的毛孔、她的鼻子、她的怒气冲冲的小嘴。变化?算了吧,你这做梦的家伙。我没看到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很特别。尽管我经历的是一个男人,哦,好吧,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能遭受到的最糟糕的事情。

如果我告诉海恒多恩,他会爆发大笑的,就像两天前那样。现在总算有惩罚降到了我头上。难道我不仅不纯洁——我用我的淫欲破坏了第六条戒律 [344] ,有时候一天两次——而且还是受到诅咒必得如此?难道我现在成了人们所称的“大地上受诅咒之人”中的一个?

房子前的那些女邻居们开始尖叫,她们的木鞋脚跟吱嘎吱嘎响,显然是瓦勒的空袭警报响了,因为有轰炸机的隆隆声猛不及防地传来,在拉特堡一带有高射炮的哒哒响声。路易斯用食指按在发鬓,只要过上让人永难忘记的一秒,这一些就会结束。他脸上找不到任何该隐的标记 [345] ,没有儒勒·凡尔纳 [346] 和杰克·伦敦描写的那种在一个潜水艇船长或一个淘金者脸上能看到的命运标记。尽管如此我还是遭受了命运的打击,每个弗兰德纳粹青年团的男孩儿都知道了,都发出了复仇女神般的爆笑。

也许妈妈已经知道了。简直无法忍受。她当然知道的,但是却从不提起,甚至不会对自己说起这件事,她只是在内心深处为自己的独子羞愧得哭泣。

两天前。

击剑。唱《凯姆兰德》 [347] ,两声部。理论课。谈到了在我们之中流传的犹太—美国恶俗音乐,它在败坏我们的音乐品味,而我们从中世纪以来就是在最原初的自然音韵中找到我们音乐的和谐之美的。体操,拳击。然后就是那个受诅咒的时刻。淋浴的时候。已经好几个星期都没有热水了。冰冷的水滴滴下来,然后突然猛地落下一大股凉水。我们必须对自己进行艰苦锻炼。于是我就离开了贴了方形瓷砖、留了疙疙瘩瘩的水泥缝、不那么冷的墙,走到了鞭打人的冰冷水柱正中间。与我们那些涂着绵羊油,坚守在冬日防线 上、哈尔科夫、弗亚斯马、奥廖尔、什利谢利堡这些城市前的小伙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在西伯利亚瀑布下擦肥皂。这时候博斯曼斯走了进来,把浴巾挂在墙上的钩子上,瞪大了眼睛,指着路易斯的下体,像个女孩儿一样用手蒙住了嘴,咯咯直笑。为什么啊?这个患了肺结核、瘦条条的博斯曼斯拽住了路易斯的胳膊,出人意料地猛一推,把他推到了门口。他们小分队的其他七个男孩正站在那儿,这会儿都注视着他了。

“你们看哪,”博斯曼斯尖叫着说,“看他的小把儿!”他拉开了路易斯想要遮盖住在永恒的冰风中皱缩起来的软条儿的手。

“是裁判员嘴里的小哨儿吧。”

“是条蚯蚓。”

“是根火柴。”

“用这个的话,你可没法伺候任何女孩啊,塞涅夫。”

“队长,过来看啊!”

热内瓦大张着腿走了过来,湿湿的登山鞋像是嵌进了水泥地面。他说,这很自然。其他人哧哧地笑。“我的话,”热内瓦说,“冲澡的时候也会这样。有时候我要费半天劲才找得到它呢。”

复仇女神哄堂大笑。队长讲的,就是个闵希豪森男爵 [348] 的谎言,所以他们才会乐得东倒西歪的。(我逃进了自己的湿衣服里,跑过了整个瓦勒,一路打着寒战。)

“现在都闹够了吧,这小伙儿对这个也没办法的。”热内瓦还说了句。

这是蛋头所受的诅咒。所有教士受到的诅咒。所以他们才不结婚。就因为他们一出生,那个把儿就成了小不点的样儿。所以教士们才把自己残缺的、减损了的躯体献给上帝。脏塞弗是因为这个才受人咒骂吧,他在大战之前,在比利时还可以公开庆祝狂欢节的时候,把自己装扮成了西班牙舞女。我们和犹太人 [349] 一样都是有耻辱印记的种族,在那个地方受了折损,下面那个地方。

路易斯在镜子里没发现什么新东西。如果我穿着制服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城里,我就和脏塞弗一样了。

他戴上了妈妈的缟玛瑙耳环,在和爸爸一样的嘴唇上涂上了口红。在香水味儿四溢的衣柜里,他在带胶木乳头的粉红色橡皮注水器旁边看到了被剪得千疮百孔的那件皮毛大衣,它像一只闪闪发光的长毛动物躺在角落里。他穿上了这件大衣。在镜子前蹲了十分钟,硬硬的皮毛在他活动头部的时候会刮擦脖子。他左右晃着头,一个张开了不规则的红艳艳嘴巴的男孩,不仅受了诅咒,而且还是个大笨蛋。

早上,望了弥撒之后,他在去学校的路上停下,站在了银行大楼的壁龛里。由于地面结冰变滑,骑自行车的人们都低着头,骑得非常慢。

塞涅夫,你这个笨蛋,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哪,塞涅夫,我也没别的办法。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吗?

不。我必须见到她。

你见不到她的。她还在睡觉呢。

我不管。那我至少要看看她睡觉的那个房间的窗户。

你都不知道是哪扇窗户。

那边那扇。我看到过那里亮灯,在她父亲穿着那件傻白大褂站在店里的时候,有一道光在遮光的纸的边沿射出来。

如果那是她父亲的房间呢?

不会。他从来不会点灯。佩林克家的都抠门,出了名的。

太阳升了起来,他饿了。他沿着茨威格赫姆大街走,不再和吹毛求疵、捣蛋烦人的另一个塞涅夫说话了。在贝斯滕市场的高地上聚集了一堆人。他们吵吵嚷嚷,喋喋不休,手指着高处。一个伞兵在夜里撞到了阿克曼磨坊的外墙上,一条暗红色的胳膊和一块卡其色的肚子还挂在那儿,破碎的衣服、皮革和金属,还有肉块都串在一截排水管上。围观者的嘴里冒出白色的雾气。

“真活该。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报应。”

“这就是给他们的一个教训。”

“怎么把剩下的搞走呢?光用梯子可够不着。”

“可能要叫消防队来。”

“那些东西会自己掉下来的吧?”

“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小子。”

“可能是个黑鬼吧。”

“不论怎样肯定是个美国人,看那浅卡其色的料子。”

“你倒是挺懂的啊?”

“我?不,不,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是这么说说。”

“他肯定什么都没感觉到。”

“肯定有感觉的。他一定发现了自己的降落伞没打开。”

“最多也就半分钟。”

“半分钟也可以很长的。”

“米莉亚姆,他本来要飞到你的窗户那儿去的。”

“格奥尔格娜,别说了。我根本想都不敢想!”

“今天晚上最好把你的窗户关紧,米莉亚姆。”

“我都要你别说了。我会梦见这么一个家伙从窗户撞进我房间的。”

“直接撞到你床上吧,米莉亚姆。”

路易斯走过公园的时候,突然之间所有树木都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刺鼻味道。他感觉自己是在&18432;过这阵几乎可以用手抓到的气味。是空气,不过就是空气,他想,这时候他的膝盖不听话了,他带着一种放纵的慵懒感倒了下来。他越陷越深,深到不可思议,红色棉花组成的一席大被子在他上方展开,他遭到了温柔的消灭。他的耳朵落在了天鹅绒的荨麻上,一棵巨大的煮熟了的花菜上,他的脸落在了马的鬃毛做成的一副柔软而滑动的料子上,这料子变得柔软,滑动起来。他听到阿斯特丽德王后穿着木鞋跟的鞋子走近了,她弯腰向他俯身下来。

他被路人带回了家。他听到他们说到了什么维他命之类的。妈妈坐到了他身旁,紧挨着这个毫无抵抗力,全身无力地躺在自己床上的塞涅夫。她说:“你可真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出事故了呢。不过没啥严重的,就是身体太虚弱了,没啥严重的,这样的事儿经常有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拉过她的手,亲了亲黑色网格手套里喷了香水的干燥皮肤。他是格略宁尔的金马刺战役中的一个骑士,以为自己被敌人的箭射中,吓得昏倒,但是摆脱了自己的恐惧幻象之后,他看到战友高叫着:“惠泽!所有瓦隆人,所有那些骗子,把他们都杀死!”并且,又挣扎着要重上战场了。我也要这样。他从被子里伸出腿来,站了起来。“你瞧瞧?”妈妈说,“我不是说了吗?没啥严重的。谢天谢地。不过你脖子上这些红斑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血液中毒。像我以前从染了色的皮毛大衣上感染的那种。”

他再也不去望弥撒了。数学老师把他开除出了教室。他的兴趣寡淡,同爸爸一个样儿。“两个牢骚鬼,”妈妈说,“而我就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让我们家过得舒服一点儿。”

“你也是在说我吗?”路易斯叫道。

“我说的也是你。”

风暴来得越来越频繁。他们就着蜡烛的光坐着,开不了收音机,吃番茄酱拌的白豆。妈妈讲到了比比二号,劳森吉尔博士买的新狗,一条腊肠犬,每天必须跑两公里才能保持健康。

“他就不能自己去遛狗吗?”爸爸问。

“我必须按他要求的做,他是我老板。他也没有时间牵着狗绳四处走。”

“那他一整天都干什么?工作别人都给他做完了。”

“但他要对他在莱比锡的上级负责。”

“他的时间都花在读法国报纸了吧。”爸爸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和你没关系。我只是说,他早上第一件事儿就是读报纸。我知道。最先读的是法国报纸。”

“不对。”路易斯说,“他是吃两块吐司面包来开始新的一天的。”

“是吗?”妈妈脸上好几个星期来第一次出现了嘲讽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的?”爸爸叫道。

“我什么都知道。”

“是吗?真的吗?什么都知道?”妈妈把他的碟子装得满满的,差点溢出来。

“吐司面包和三杯茶。”

“茶!”爸爸惊恐地说,“和英国人一样!”

“然后抽一支烟。再然后读关于世界新闻的最重要的报纸。国内和国际政治。”

“我也想这么做,”爸爸说,“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十点的时候会有人送信来。但妈妈事先已经把信分好了类。她整理出了所有必须由他亲自阅读的信。”

“你该不会是我们办公室的一只苍蝇吧?”

“再然后呢?”爸爸问。

“他读信。中间有很多是求助信。要决定谁是有必要去帮助的,可不容易。谷子里面总是掺了不少糠。”

我的父母都盯着我的嘴唇看。尤其是妈妈。

“其中有一封信是普通农民写的,他们担心自己的儿子:拜托您了 ,劳森吉尔先生,他们跟我们说,我们的威廉下一次要随征军车列 去德国,可他是非常好的一名焊接工,而且 干活儿非常卖力 的。您问一问塞涅夫夫人就知道了。”

妈妈发出了一声呜咽的声音,将一根新香烟接在抽到只剩尾巴的香烟上。

“或者,劳森吉尔先生,我们的盖拉尔德被机器 弄断了一根手指 。这该谁来赔 钱?”

“别装模作样地说德语了。这么耍聪明没用。”爸爸说,“只有亲英派才会这么做。”

“继续,路易斯,继续。”妈妈两眼放光地说。

“然后他又和求助人的村子里的牧师打电话,了解信里的事儿是不是属实,那家人在教区里有没有好声誉,大家都知道的,在战争年代,人心都会变坏,变狡诈。然后,十一点,他有会谈时间,接待工厂师傅们。午饭他是在塞涅夫夫人的陪同下吃的,一个鸡蛋,有鱼有肉,有低浓度啤酒,如果司令官 不反对,还会有半瓶波多尔红酒。然后车子开来了,他就去瓦隆区法语居民的堡垒了,去‘弗兰德里亚’俱乐部打他喜爱的网球了。虽然他有着无人可比的灵活,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屈膝摔倒,弄脏了自己的网球裤。不过他关节活络得很,可以把一只脚弯到脖子上。这之后,他就会舔一个路过的女士的冰激凌,不对,他还不会……”

“这话什么意思,不对,他还不会?”

“让他往下说,斯塔夫!”

“我刚忘了说,在他舔冰激凌之前,要先去冲个澡清洗清洗。不会太冷。绝不能太冷。”

蜡烛火光闪动。路易斯吃了几颗冷豆子。他没兴趣继续编下去了,但妈妈还在柔和的光影交错里兴奋地等着。

“他打完了网球。”爸爸说。

“接着他又坐车回办公室。他坐在司机旁边,因为他是一个平易近人 的老板。而且他一定要先和塞涅夫夫人开两句玩笑再开始工作。在吃晚饭之前,他会玩一轮单人纸牌游戏。晚饭总是先上一道汤。然后在他的居所就会架好桥牌桌,比利时金融界的大人物们都会来做客。他很少能去打猎,这让他觉得遗憾,因为在他的家乡 ,他从来不会错过机会,套上打猎的靴子,同猎人们一起去偷袭猎物,有时候也会在路边一间小茅屋里喝杯咖啡。”

“你刚才还说他喝的是茶!”爸爸得意地叫起来。

“打猎的时候他喝咖啡,直接从灶火上煮沸了的锅里取了喝,同时还和茅屋里住的人闲聊。当然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妈妈收拾桌子。“现在够了。”

“他读书挺多的吧?”爸爸问。

“现在都不读了。他以前读得够多了,他自己说的。”

“够多了。是啊,够多了。”妈妈说。

“听你这么说,他是个有趣的男人。”爸爸说。

路易斯很恼火,海恒多恩从来没有在学校院子里打听过他为什么不再参加弗兰德纳粹青年团的集会。小分队里也没有人到他家来和他谈话。他们也许把他当作了一只逃离沉船的老鼠,就在欧洲,在伏尔加河上流,在北非奋战,而财阀们越来越多地轰炸巴黎、柏林和瓦勒的时候。

他又按时去望弥撒了,几乎每天都会在他嘴上领受宽恕的上帝(必须相信这个上帝,不然就会立刻被吊死在最近的木梁上)。一天早上,他在望弥撒时,透过更衣室半开的门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没刮胡子的矮个子年轻人。他一只手臂做着激动的手势,用哀求的音调,向着一个人说话,那人正是蛋头。毫无疑问就是他,这个戴着笨重眼镜架的高个儿教士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站在离他的学校五公里之外的圣罗胡斯教堂的更衣室里,真是让人费解,简直匪夷所思。

“我今天早上在圣罗胡斯教堂看到您了。”路易斯在课间长时间休息的时候说。

“我?不。这不可能。”

“我认出您了。”

“你把另一个光头教士当作我了。”

“您在撒谎,阁下。”

“没有。好吧,我有。”路易斯的导师兼敌人兼首领兼精神上的父亲成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下嘴唇耷拉下来,像一个画了嘴唇站在镜子前的男孩。

“我会跟你解释的,路易斯。但现在不行。我请你,以耶稣基督的名义请求你,忘了曾经在那里看到过我。我求你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他在那里做了什么,离圣坛就十步远的地方?在更衣室里?在做黑弥撒 [350] 吗?)

“我能信任你的吧,路易斯?”

“我发誓不告密,阁下。”

“我会为此奖励你的。”

“不用,阁下。”他们之间第一次是路易斯扔下另一个人,离开了。

“这男孩儿会变成他自己的影子的,康斯坦泽。你看看他,白得像花菜一样。他吃得太不够了,康斯坦泽,这话儿我一定得说出来了。”

“他吃起饭来就像个粮仓里的脱粒机。”

“可是吃的是啥啊?修女泡芙!”

“不,吃的肉。在学校里他还有牛奶、维他命和军用饼干吃。”

“要不他就是吃了那么多肉长了带虫?”

“我们罗伯特的肉是常常有点发酸。谁都不能说,罗伯特特别照顾自家人。”

“我觉得他是有心事。你有心事吗,路易斯,我的小伙子?”

“我没有啊,怎么了,婆妈妈?”路易斯说。

“我认为他是恋爱了。”

“海伦娜哟,你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不,他骨头里有什么不对劲,康斯坦泽。”

“他是在长身体呢。”

“是啊,你看看他的手、他的脚。他要长成个瘦竹竿了。”

“是啊,唰唰地往天上射呢。”

“你既然说到射了,菲尼斯的市长被射死了。”

“菲尼斯,这个地方在哪儿?”

“他们射中了他的肝脏。救都没法救了。”

“是瓦隆区的人干的,他们静悄悄地溜到我们这边来了。在瓦隆区,他们随心所欲地杀人放火。那儿挤满了外国人和各色分子。”

“他们拿了莫斯科的钱,要帮助俄罗斯前线减轻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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