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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融厅的瘟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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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妙的时候沉默不语,抢功劳的时候又忙不迭地站出来的曾根崎,朝着半泽那边瞥了一眼,皱了皱鼻头,那样子仿佛要扔过去一句“活该”。

“早知如此,也应该事先通个气才是啊。太过分了。”

面对出人意料的事情走向,田岛小声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简直了。不过,也真是匪夷所思啊。昨天见面的时候,你没有听山久部长提起过那些事吗?”

“完全没有。”田岛摇着头,也是满脸讶异的表情。

如果真有那么回事,就不是对曾根崎说,而是应该对到访的田岛说才对啊。正常情况下,山久一定会那么做的。

但是,现在没工夫推敲其中的关窍。

“那么,我们进入今天的正题吧。首先,就说说我最关心的事情吧。之前你们已经针对关联企业的授信担保情况进行了探讨,你们到底是怎么进行授信管理的?”

帝国航空的关联企业有两百家之多,所以东京中央银行的贷款总额超过了五百亿日元。这些关联企业的主要客户都是帝国航空,所以一旦帝国航空出现问题,其中的大部分企业都极有可能面临破产。

恐怕,金融厅把这些关联企业群作为今天听证会的主要议题,也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了。对于和半泽之间有个人恩怨的黑崎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攻击对手的绝佳切入点。

“那就先从帝国空港服务公司开始。”黑崎首先对准的是在机场从事旅客行李以及货物托运等地面操作业务的关联企业,“上次检查的时候,这家企业的业绩预期是摆脱亏损状况。是不是这样啊?”

黑崎的质问一语中的。

“不是。由于母公司的帝国航空业绩恶化导致前景不明朗,所以该公司的业务也列入了重振对象范畴。下一步,我们认为该公司的当务之急是,通过业务整合实现成本削减。”

“既然这样,不是应该重新修改这份自我评定,探讨一下下调正常债权的级别吗?”

黑崎的目的,是要把中央银行评定为正常的贷款逼入“分类”一列。如果业务评定为正常的企业一旦破产,作为检查实施机构的金融厅就会被追责。如果能把其列入“分类”一列,则即使万一出了问题,金融厅也不会有被问责的担忧。黑崎这一手,也暗藏了他作为一名官僚明哲保身的考量。

虽然前面的问题尚且还能合理地应付,可是越到后面,黑崎指摘的问题就越是吹毛求疵、极尽细节,并且死缠烂打。

“好,下一个。京阪帝国住宅贩卖公司。这家公司问题也很大吧。”听证会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可是黑崎却丝毫不见疲惫,“作为和帝国航空规模一样庞大的不动产子公司,不仅业务开拓力度疲软,而且收益能力低下。就这样的公司,你们也敢投入五十亿的十年长期贷款资金,作为他们的住宅用地开发金。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还有,这家公司——”黑崎打断正要回答的半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总体来看,现在只不过沦为一家劣质企业了吧?”

说完,黑崎意味深长地看着半泽,显然别有用心。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半泽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银行到底有没有认真调查调查这家京阪帝国住宅贩卖公司啊?这是一家问题客户吧!你们是怎么做的授信判断?!——就是那家舞桥state啊!”

田岛在半泽旁边慌慌张张地查阅该公司的客户信息,翻到信用文件赶紧递了过去。

舞桥state是京阪帝国住宅贩卖公司的主要客户。

“京阪帝国住宅贩卖公司建设并出售的新建住宅用地,大部分都是从舞桥手中转卖而来的吧。也就是说,这家公司和舞桥state依存度非常高。可是,我却看不出你们银行对舞桥state做过任何的调查。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这种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田岛本来想这么回一句,可对方是金融厅,怎敢?

黑崎终于图穷匕见。

只要半泽不磕头谢罪,不请求原谅,不让他为自己来到这里的行为悔青肠子,黑崎就会继续吹毛求疵地质问下去。

“关于这方面,我们确实没有穷尽调查的手段。”

黑崎用厌恶的目光看向低头承认的半泽。

“总体的授信依据都太草率了!给我反省!谢罪呢?”黑崎歇斯底里地说,嘴唇也跟着他那扭曲的性格一起变了形。

黑崎不讲道理,只不过是为了特意彰显在金融厅和银行的上下级关系中,管理方的权威而摆出来的故意刁难。

果然不负黑崎的“盛名”。

半泽静静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敝行的调查似乎还不够全面。在此郑重道歉。”

“早这么道歉不就好了嘛。”黑崎扬起下巴,露出喜悦的表情,“但是,别以为这么就算了。本厅在这次听证会上指出的事项,你们必须尽快提交答复书。还有,与此相对应,本厅将针对你们过去对帝国航空的授信判断下达意见书。明白吗?就今天这种糟糕的答辩情况,意见书的内容肯定会非常严厉的哦,你们最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黑崎敲竹杠似的越说越来劲,“再加一条,关于意见书,将会由金融厅的长官直接交到贵行行长手里,所以到时候还得拜托咯。当然了,现场情况会通过媒体向社会公开,你们早做心理准备吧。”

黑崎锐利的眼神向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的银行职员们扫了一眼,终于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这场漫长的听证会宣告结束。

6

这结果,简直“输得”连底裤都没了。

“次长,您辛苦了。”回到营业二部的办公室,田岛朝着沮丧的半泽说道。

紧跟着田岛,小组其他成员搬着装有金融厅检查资料的纸箱陆陆续续地返回,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到半泽的办公桌前。

“这完全就是一场未审先判的听证会。”田岛满脸懊恼地说道,“可是,我担心照这样下去,我们银行非得被世人误解不可。”

自己这边的答复书还好办,但是金融厅对东京中央银行的意见书内容肯定会非常严厉,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必然会对媒体大肆渲染银行的授信判断如何如何欠考虑,批判得越不留情,就越有利于金融厅保全自身的目的。

如此一来,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恐怕都会对银行群起诘难了。如果银行对帝国航空的贷款立场出现了问题,那么对特别调查委员会力推债权放弃一事,无疑是送上了一份最好的大礼。

半泽抱着胳膊久久地坐在桌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抱歉,这次是我能力不足。”半泽直言不讳地说道,“但是有件事我还想不太明白。”

“是上次重振方案的事情吗?”田岛敏锐地问道。

“山久部长说过他确实把重振方案交给曾根崎了对吧?当时,他有没有提到误把探讨中的草案交过来之类的话……”

“没听说。”田岛明确否定。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想和山久部长当面确认。帮我约下他,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田岛回到自己的工位,给帝国航空的山久打电话。

“山久部长说正准备下班回家,还不如他过来更快。”

“跟他说,我在这等他。”

说完,半泽闭上眼睛,静候山久的到来。

“辛苦了一天还劳您大驾过来,真是抱歉。”

半泽把山久让进营业二部隔壁的接待室,拿出昨天田岛收到的重振方案交接收据放在桌面上。就是那张曾根崎的名片复印件。

“请恕我单刀直入了。山久先生,据说您当时交给曾根崎的是一份探讨中的草案,对吗?”

“探讨中的?”山久惊得目瞪口呆。

在座的田岛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这……”

“昨天晚上,曾根崎没有跟您提到这事吗?”

“没有啊——”面对半泽的疑问,山久摇头道。

“曾根崎一口咬定,贵社错把还在探讨中的草案交给了我们。”

“啊?”山久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表情,“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绝对已经把正确的重振方案交给他了。”

“确定没错吗?”

半泽和田岛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当然不会错。我们向银行提交文书资料的时候,是根据客户银行的数量重新复印的,绝不可能单单给东京中央银行的资料出错。曾根崎先生为什么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来?”

“真是非常抱歉。”半泽深深地低头道歉,“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特地把您请来。看来,是我们自己内部出了差错。请您原谅。”

7

“这次的事情,有点儿麻烦啊。有小道消息说,纪本常务可是在幕后活动着呢。”

“幕后活动?活动什么?”

向渡真利询问的,是和半泽他们同期入行的近藤直弼。作为宣传部次长的近藤,虽然最近正为银行最新的活动企划忙得焦头烂额,但也被渡真利约了出来。三人才刚刚碰头。

银座小巷里的酒吧内,他们选了一张桌子,这里正好位于宽阔店堂的一角,和往常一样,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每当银行职员要八卦行里内幕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这样的位置。

渡真利喝的是兑水的波旁酒,半泽要了冰镇单一纯麦苏格兰威士忌,而近藤则选了一款据说最近很流行的莫吉托 鸡尾酒。

“当然是关于这次的听证会。”渡真利答道,“说这次金融厅突袭是曾根崎解围了,而半泽你的对应却有问题。”

“为什么啊,他这么做?”近藤再次问道。

近藤一来就喊肚子饿,所以点了份比萨,此刻他认真听着渡真利说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曾经得过精神疾病。

近藤生病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大约两年前,几经波折他才好不容易调回了本部,接手的新工作也总算开始迈上了正轨。

“从结果来看,纪本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把帝国航空的负责大权重新揽回审查部吗?或者,半泽,他只是想让你从负责组出局也说不定。”

听渡真利说完,近藤扬起脸来,双眼凝视着酒吧昏暗的空间陷入了沉思。但最终还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唉,因为只要半泽多负责一天,这件事情他们就难以操控一天呗。”渡真利答道,“因为关于债权放弃一事,半泽显然会在会签文件上提交拒绝的意见。或许,这一点在债权放弃赞成派的纪本先生看来,是绝对难以容忍的吧。”

“想要更换负责人的话,只要他们开口,随时都可以换。”半泽说道。

“你这么说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很遗憾,还是得拿出足够说服行长的理由才行。”渡真利一针见血地说,“那个理由,借着这次金融厅的听证会自己送上门来啦。”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啊。费了这么大劲,就算真的如愿换掉了负责人,一旦放弃债权,我们不是照样损失惨重吗?我可不觉得这对我们银行来说有任何的好处。”近藤追问道,“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真是个谜啊。”渡真利小声嘀咕道,“半泽,你知道吗?”

“唉,谁知道呢。想必总有让他不得不赞成的理由吧。”

听了半泽的话,渡真利扬起脸却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但是搞不懂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理由”,便又把视线收回了手里的玻璃酒杯上。

“对了,金融厅的那份意见书,听说内容会相当严厉啊。”近藤换了个话题。

“也许吧。”参加过听证会的渡真利答道,“根据事态的发展情况——不,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半泽的‘下一次’可是要受到影响了。”

在银行,人事大于天。所有的工作回报,都在下一次的人事安排上得以体现。评价高就荣升,升迁无望就只能外调。如果在次长的位置上栽了跟头,则意味着出人头地的路基本上已经到头了。

“我想,金融厅在媒体面前下达意见书的同时,一定打算把里面的内容概要也透露出去。按照我的推测,那一定是些把我们银行贬得一文不值的内容吧。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那些媒体会怎么写我们可就难说了。所以,有没有办法可以巧妙地掌握相关信息,避免那样的情况出现呢?”

“总之,你的意思就是想办法让报纸或者电视不要说那些批判的话,是吗?”

看渡真利点头确认,近藤也不禁低声夸赞。作为宣传部次长,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和媒体打交道,具体业务包括制作银行的宣传广告、新闻公告,应对媒体的采访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从结果上来说,我们就是要把影响降到最小。”近藤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们银行每年都向电视、杂志支付相应的广告宣传费用,所以也不是没有机会让部分媒体停止直接的、批判性的报道。但是,话说回来,也肯定有部分媒体不吃这一套,比如说《周刊潮流》之类的。”

“没什么不好的呀,让他们报道去好了。”

听了半泽的话,渡真利刚吞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

“说什么呢,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啊。”

“多谢啦。但是,最终该来的不还是会来嘛。”

“现在是这么悠然自得的时候吗?”渡真利吃惊地说道,“这可是关系到你作为银行职员未来的大事啊。”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未来。而且事先说明,我这可不是什么悠然自得。如果你这么觉得,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啦。”半泽说道,“我这个人啊,能做的事情一定会努力去做。但是,我能做的事情也总是有限的。”

“你不会是打算举手投降了吧?”

面对满腹狐疑的渡真利,半泽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说你真的没问题吗?”这次,渡真利非常认真地问道,“这回可是要让咱们行长在媒体面前当众出洋相啊。而且现在整件事情的起因又都指向了你,变成是因为你处置不力才造成的恶果。无论如何,情况都非常不妙啊。”

“也许吧。”

半泽怔怔地看着昏暗酒吧里空空如也的某一点,沉默着继续喝完杯子里的酒。

8

审查部的曾根崎给帝国航空的山久打电话,说“想拜访您一下”时,已经是在金融厅的听证会结束后的第二天。

电话里没有说什么事。本来嘛,这种事也不方便在电话里讲。

下午两点,按预约的时间前往拜访山久的曾根崎,被带到了他还是负责人的时候就已经熟门熟路的财务部接待室。

真是个好天气,窗外东京湾上往来航行的船舶以及港湾里的作业设施一览无余。如果不是俗务缠身,这样的美景看上一整天也看不厌。

“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走进接待室的山久,对曾根崎这位前负责人的到访稍微感到有点儿意外,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打着招呼。

“托您的福,还算过得去。您今天能在百忙之中拨冗接见,真是万分感谢。”曾根崎一边低头寒暄,一边寻思着如何开口。

虽然他自己打死不承认窜改数据,但典型窝里横的个性,让曾根崎在行内一向横行霸道,到了顾客面前却温顺得像一只猫。

两人开始聊一些漫无目的的闲话。山久讲的大多是一些行业整体情况之类的内容,似乎在刻意避开特别调查委员会有关的话题。对他来说,现在的曾根崎是“不在其位则不能谋其政”,能如此精准地把握好分寸,不愧是大公司的财务部长。

“其实今天来,是有特别的事情想要拜托您。”

也不知道这些虚与委蛇的场面话还要说多久,眼看着山久丝毫没有主动询问来意的意思,曾根崎决定不再等什么话头,终于直接说明了来意。

“曾根崎先生一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可是相当紧张啊。”山久半开玩笑地说道。

但是,实际上真正心里紧张的却是曾根崎,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前几天,金融厅就与贵社有关的敝行业务举行了听证会,这个过程中发现敝行上次在金融厅检查中提交的数据有些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

听到有问题,山久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和蔼表情。

“不知道怎么搞的,似乎我把数据给填错了,结果造成提交给金融厅的内容与实际的重振方案内容有些出入。”

真是满嘴跑火车的托词。不过,就曾根崎而言,自己恶意窜改了重振方案这样的话,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金融厅对这方面的指摘让我们非常头疼。经过银行内部的充分讨论,最后拿出的意见是希望帝国航空这边能鼎力相助。”

“是什么样的帮助?”

在山久的催促下,曾根崎终于说到了重点:“能不能当作是由于帝国航空的失误,把重振方案定案前的草稿交给了我们呢?”

山久并没有马上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曾根崎,兀自陷入了沉思。至于他在想什么,曾根崎是不可能知道的。

“是希望我们向金融厅这么解释吗?”好一会儿,山久方才语气生硬地问道,“既然是权宜之计,也不用特意过来跟我们打什么招呼吧,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不是不是。”曾根崎一双手掌伸在胸前连连摆动,“我们是有苦衷的。金融厅要求我们附上贵社的情况说明书,所以务必请你们帮忙出具。”

“情况说明书?”山久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以贵社的名义出具一份报告书,就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错把重振方案的草案交给了敝行之类的——”

“请等一下。”山久有些震惊地说道,“那时候,我的的确确已经把重振方案交给你了啊。怎么,里面的内容有错吗?”

“那没有。”曾根崎心下惭愧,但还是觍着脸皮答道。

“明明没错的事情,肯定不能硬写成有错啊。”

山久的话合情合理,但是曾根崎听得脸色铁青。

“您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是,我们万万不能向金融厅报告说,我们提交了错误的数据啊。”

“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吧。再说了,那些数据怎么能搞错呢?没道理会弄错啊。”山久满脸不解地问道。

“为了应付金融厅的检查,我们也是搞得焦头烂额。如果傻傻地照原样提交数据,说不定对贵司的贷款就会被打入‘分类’一列。我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保护帝国航空啊。”

“真的是为了我们吗?”山久怀疑地问道,“难道不是为了你们自己吗?你们到底是故意窜改还是失误出错,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是失误出错,放在谁身上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吧?错了就是错了,干吗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呢?”

“干吗不能……那是因为……”

“真是搞不懂。”

面对充满反感的山久,曾根崎真是骑虎难下。

山久继续说道:“承认自己的错误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你说的那份情况说明书是要提交给金融厅的吧,也就是说那是一份正式公文。如果出具那样一份文书,就变成了是我们公司造假。我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啊。”

心下焦躁的曾根崎,绞尽脑汁寻找着可以让山久改变主意的办法。最终他说道:“你们正在找我们要贷款吧?我们希望今后还能继续给你们提供贷款支援,我想贵公司也一样希望吧。”

山穷水尽的曾根崎说出了一句难以启齿的狠话。

终究还是一个小气的男人。或许正因如此,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沉不住气,说出一些极端的话来。

果然,山久闻言脸色大变。

“你这不是赤裸裸地仗势欺人吗?”

但是,此时的曾根崎已经失去了理智,“随便你怎么理解。”他火上浇油地回了一句。

“不错,是否提供支援确实还要通过会签文件来决定。但是,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帝国航空能够仗义相助,那么贵司在行内的好感也自然会提升的,对吧?如此一来,今后的贷款支援不就能顺畅地推进了吗?”

“哦?”

山久原本探出的身子又重新靠回了扶手椅中,看向曾根崎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轻蔑。

“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呢。曾根崎先生,您什么时候又重新担任敝公司的负责人了吗?”山久郑重其事地反问道。

“不,那倒没有。”

“那么,你刚才说的贷款支援之类的话岂不是很奇怪吗?贷款支援这些事情,应该是半泽先生负责的吧。这并不是你该出面的事情,请半泽先生来谈。”

听到半泽的名字,曾根崎就心下着慌。

“不不,请等一下。这件事情,不是半泽,而是由当时的负责人我来全权处理。所以和半泽没有关系。”

“和半泽先生没有关系?”山久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那刚才说的贷款支援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不,这个——那是——”

曾根崎一改刚才的蛮横霸道,开始惊慌失措、支支吾吾起来,“我不是说要作为贷款支援条件的意思,所以,那个——”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曾根崎先生。”山久摸不着头脑,他“啪”的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说道,“算了,无论如何,那种文书我们是不会出的。请回吧。”

9

走出帝国航空本部大厦的曾根崎,神情恍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车站,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走得非常吃力。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源源不断地吸走他身体里的能量。

坦白说,曾根崎过去真是太小瞧帝国航空这家公司了。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家业绩恶化的企业罢了,没有银行的支援根本就撑不下去。所以原本以为自己只要一声令下“给我写”,一两份文件这样的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大意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不能拿到帝国航空出具的情况说明书,那么他曾根崎——这位人们口中的救世主,可就要颜面扫地了。不,如果那样就能收场也算是万幸了。万一被发现在金融厅的听证会上所说的都是谎话,可不是简单受几句叱责就能够了结的事情。最坏的情况,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糟糕透顶。

原本一片光明的银行职员前途,现在却被可怕的乌云笼罩着。陷入绝望境地的曾根崎,现在能依靠的,只剩下一个人。

回到审查部,曾根崎立刻致电董事办,确认纪本在办公室之后,脚不沾地地冲了过去。

“常务,您现在方便吗?”

看见曾根崎进门,纪本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随手往沙发上指了指。

“其实,是关于那份文书的事情。刚才去了一趟帝国航空,不过山久部长不愿意写那份说明……”

纪本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令人糟心的无尽空洞。

“我讲得嘴巴都快干了,可他就是不松口。”

纪本吊起眼梢抢白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顶什么用啊?”言语之间充满着盛怒。

“这些事情,在听证会上放话之前就该搞定啊。”

“对不起!”

曾根崎从沙发上弹起来,腰立刻弯成了九十度。

纪本没有理会。

曾根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面向窗户阴沉着脸认真沉思的纪本。他鼓起勇气看着纪本的侧脸继续往下说,“百忙之中打扰您真是过意不去,常务。能否借您金口帮忙跟对方交涉一下?”

然而,纪本仍旧跷着二郎腿,用手撮着下巴,没有回答。对曾根崎说的话置若罔闻。

终于,传来了纪本沙哑的声音:“别再跟我说这种混账蠢话了!”

听到这冷冰冰的回答,曾根崎像被子弹贯穿了身体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你是要我跟你合伙骗人吗?”

神经质似的纪本太阳穴上的血管根根暴起。

“今天跟山久部长交涉,我感觉他认为我是在越俎代庖。无论如何,恳请常务能够亲自出马——”

若在以往,曾根崎早就识趣地退下了,今天却一反常态死咬不放。因为除了靠纪本以外,他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纪本满心愤懑地沉思苦想。

曾根崎在金融厅听证会上的应对表现,被纪本到处宣扬,成了为东京中央银行力挽狂澜的壮举。假如这一切最终被戳穿,大家发现那只是无凭无据的谎言,那么费力抬举曾根崎的纪本自己,又将颜面何存?纪本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如果弄不到情况说明书,他也一样头痛。

所以,就算在这里被骂得狗血淋头,最终纪本还不是得出来为山久活动吗?曾根崎就是吃定了这一点。

“山久部长是怎么说的?”

果然,短暂沉默后纪本开口了。

“假话是不会编的,他说——”

纪本挥起右手拍着椅子的扶手,发出“嗒嗒”的声响。

“真是的,平时白白给了他们那么多关照。”

“可是山久部长似乎怎么都转不过弯来呢,估计就是个顽固的家伙。我为他指明和银行之间的利害关系,他却反而好心当成驴肝肺,根本说不通。”

听完曾根崎为自己说尽好话的报告,纪本心下开始拿着主意。

大概在衡量着如果前往说服山久,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之类的吧。对于纪本来说,随机应变的处世之道原本就是他的强项。

“这些话如果跟神谷社长提,未免太唐突了些。看来,还是要说服山久部长才行啊。”

“拜托了。”曾根崎再次低下了头。

只要纪本肯出马,就总会有办法。他长年在审查部门摸爬滚打,在修罗场中千锤百炼。再加上有东京中央银行常务这顶帽子的威力,这样的纪本,就算是帝国航空也没有人敢轻易忤逆。

纪本仍旧侧着脸,只是用目光斜视着曾根崎,命令道:“现在马上给我约时间,快!”

半泽被内藤叫走,正是曾根崎和纪本密谈的时候。

内藤的办公室设在同一层,也只有这里的空气充满了厚重的宁静,令人仿佛置身于静谧的森林。而烘托这种氛围的,则是那厚厚的地毯和书架上并排的一本本书籍,这些光景在众多董事 的办公室中可谓绝无仅有。按常理猜想那一定都是些艰深晦涩的书籍吧,可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在众多经营学、市场营销学领域的泰斗原著中,居然还夹杂着艾柯的《玫瑰之名》等一众海外悬疑大作,透露出房间主人的个人兴趣。这一切无不彰显出这位文雅的银行家,这位叫作内藤的男人深刻的内涵和广博的兴趣。

“我们部准备的答复书草案可以就那么定稿了。”

向金融厅提交的文件,拟订得比预想的要快,今天早上就已经交到了内藤的手上。“剩下的,就只差帝国航空的文件了。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正在等审查部提交上来。”半泽答道。

他已经觉察到,内藤找他来一定另有其事。

“我就开门见山了。一旦金融厅的意见书下来,说不定就会更换帝国航空项目的负责人。理由你也知道的。怎么说呢,如果这样能了结倒也罢了。”

内藤说了几句,却一反常态地欲言又止。

“是关于人事方面的事情吗?”

面对抢先直说的半泽,内藤满脸苦涩。

“董事里面有人指责说,在金融厅的听证会上你的应对太糟糕了。”

即使内藤没有点名,也很容易知道所谓的董事就是纪本他们。

“部长您是怎么想的?”

“曾根崎君在会上的说明,的确让我们摆脱了最糟糕的困境,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内藤的话里暗藏着不满,“不过,现在他可变成董事会的英雄了。”

“那只不过是表演作秀罢了。”

“不错。但是,却造就了一位英雄。”内藤的语气透露出些许焦躁。

这份情绪不是因为半泽,而是出于对眼前的东京中央银行,不,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对这家企业组织的性质变味所产生的焦虑吧。

“然而,照这样下去,肯定是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了。”

内藤敢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想必银行一定已经有什么具体的安排了吧。

“这些只是我的个人感觉,作不得数。只不过先给你提个醒。若天降灾星,切记防患于未然。当然——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半泽默默地站起身来,向内藤轻轻地施了一礼,退出了那间安静的斗室。

10

纪本和曾根崎两人这次来的待遇和昨天不同,他们被带到了董事楼层的接待室。

“好久不见了,山久部长。”

山久一进门,纪本立马站起身来,深深地低头致意,嘴上一边寒暄道。

“好久不见。今天纪本常务亲自移驾光临,不胜感激。您看起来依然很精神啊。”

随着帝国航空项目移交到营业二部,纪本就不再是负责这块业务的董事,所以今天的面谈多少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是山久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说到底对方毕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在山久心里这点儿敬意还是有的。因此,相比昨天的曾根崎,山久在态度上就明显不同。

“特别调查委员会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纪本单刀直入,直接从帝国航空的悬案切入正题。

“如您所知,快被他们玩死了。”

山久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是言辞之中却也不忌讳表达不满。

“虽然行业不同,但是都有一个难对付的官老爷啊。然而,为了生存下去,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行。”

纪本忽地前倾身体,定定地盯着山久说道:“今天百忙之中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是有一件不情之请。还是昨天曾根崎跟您提过的那件事情——希望贵公司能够委屈替我们当一次恶人。”

真是赤裸裸的说话方式,这下就连山久也倒吸一口冷气,一时说不上话来。

“您是说,要敝公司出一份造假文书吗?”

“正是如此。”纪本点头说道,“作为报答,你们可以提出任何想要我们帮助的要求。现在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艰难的非常时期,本该如此互帮互助才对。”

说着,纪本双手撑在桌面上,忽地低下了头。

“我想这也是在帮我个人的忙——喂,曾根崎!”

在纪本的催促下,曾根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书放在桌面上。

“情况说明书我们已经代为拟好了。只要在上面敲上贵公司的印章,我们双方都皆大欢喜。拜托了,部长!”

纪本说着手中一推,文书就势滑向了山久。

不过,山久却并没有想要伸手接过来的意思。

“部长——”

纪本正打算再加一把火,这时山久出人意料地松口了。

“情况说明书,我们这边已经拟好了,就不劳烦了。”

纪本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久,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已经,拟好了?”代替纪本询问的是曾根崎,“这是怎么回事?”

“谎言我们是不会写的。所以,文书里面写上了正确的东西,包括提交日期以及提交文书的内容。至于用不用,那就由贵行自己来判断好了。”

这样的文书,毫无意义。

当着万念俱灰的曾根崎的面,山久从一旁的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订好的文件,递给了纪本。是情况说明书!

“副本?”纪本低声嘟囔道。

曾根崎也闻声望去。在文书的右上方,赫然印着“副本”的字样。纪本的表情眼见得越来越僵硬。

“这份原件到哪儿去了?”

“原件,不久前刚刚提交出去了。”

“提交出去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纪本脸上写满了惊愕。“但,但是,向谁提交?”

“半泽先生啊。”

目瞪口呆的纪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山久。不过,瞬间回过神来的他,又慌里慌张地翻起那份说明书来。看着纪本的侧脸越变越青,曾根崎也仿佛被猛地捏住了胃部一般,疼不可耐。

“为什么要交给半泽?”

从声音里可以听出,纪本已经怒不可遏了。

“只不过他偶然来访,所以顺手就把它给带走了。”

文件从纪本手中无力地滑落到桌面上。

“失礼!”

曾根崎伸手捞过文件,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关于敝社的重振方案,已经完整提交给了客户银行。本次贵行询问的文件,也已经通过正常的手续,以正式文件的方式,交付时任负责人的贵行审查部曾根崎雄也次长。对于其中的内容,并无特别修改的必要。另,至于向金融厅提交的数据有误一事,敝社亦概不知情。

在记载了交付日期的情况说明书里,还特地附上了代替正式收据的曾根崎的名片复印件。

看到这里,曾根崎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等到飞散的魂魄重新聚拢起来,曾根崎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是半泽。

这份文件,一定是半泽让他们写的。他早就知道了一切,这是要故意羞辱我曾根崎啊。

坠入绝望深渊的曾根崎,胸中气血翻涌,那是对半泽无以复加的憎恶。

11

“你这浑蛋,到底什么意思啊?!”

冲动地闯进营业二部的曾根崎,看着办公桌前的半泽粗暴地高声怒吼道。

“什么什么意思啊?”

听到半泽不咸不淡的回答,曾根崎怒不可遏地嘶吼着。

“帝国航空的情况说明书。交出来!”

场面变得剑拔弩张,营业部楼层全体人员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旁观事态的发展。

“你让我交出来,我也交不出来啊。那份文件,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曾根崎怒目圆睁,看着半泽的双眼仿佛要滴出血来。半泽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已经交上去了。”

“开什么玩笑,半泽!”

曾根崎拳头砸在桌上砰砰作响,眼看着就要扑上去扭打一番,“你这家伙,就不顾我们银行的死活了吗?山久他,是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才写那份文件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可真会开玩笑啊,曾根崎。”半泽嘴角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请你说明一下?”

“帝国航空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免在金融厅留下污点啊!所以,他们才弄出这么一份内容纯属子虚乌有的说明书,而且还不敢交给知道真相的我,而是给了你。难道你这家伙就这么当真了吗?”

这是在返回银行的路上,纪本一手杜撰的故事。当然,纯粹满口胡言。

“然后呢,还有什么?”半泽故作正经地问道,“你是说山久部长写了一份假的说明书?是这意思吗?”

“当然是啊!”眼前的曾根崎,顶着一米九、一百公斤的庞大身躯咆哮道。

但是,半泽丝毫不为所动,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面上。

刹那间,曾根崎的视线呆呆地落在了上面,像被大头针钉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

一支录音笔!

曾根崎咕嘟咽下一大口口水,喉结随之夸张地上下蠕动。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吧?”

端坐在椅子上的半泽眼中精光四射,直逼曾根崎。那是一种决不允许任何狡诈欺骗的坚定目光。

曾根崎嘴唇动了动,但是声音却像粘在了嗓子眼里一般,怎么也发不出来。只有一些不成言语的微弱气息在空气中流淌。

“好吧,我知道了。”

半泽缓缓地拿过录音笔,在整层职员的注视下,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怎么回事?”

从播放器里最先传来的,是山久的声音。但是,紧接着出现的毫无疑问就是曾根崎自己的声音了。

“不知怎么搞的,似乎我把数据给填错了,结果造成提交给金融厅的内容与实际的重建方案内容有些出入。金融厅关于这方面的指摘让我们非常头疼。经过银行内部的充分讨论,最后拿出的意见是希望帝国航空这边能鼎力相助……能不能当作是由于帝国航空的失误,把重振方案定案前的草稿交给了我们呢?”

不用看也知道,曾根崎的脸已经抽成了一团。

他慌忙伸手想要抢夺录音笔,电光石火间半泽早已先他一步夺了过来,用冷静而透彻的表情对着曾根崎。

四周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为、为什么?”

曾根崎的嘴唇开始瑟瑟发抖。现在,他那一双瞪得浑圆的眼中,无疑只有恐惧。他脸色苍白,在开着空调的室内,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

“我呢,一向都愿意与人为善。”半泽对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的曾根崎开口道,“但是,对你这样的恶人我一定会奉陪到底,绝不放过!”

众目睽睽之下,曾根崎双唇紧咬、僵立不动。可以看出,他内心对半泽的敌忾仇恨之意正在经受剧烈的冲击而动摇。

“你刚才不是说,山久部长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写了那份文件吗?”半泽猛然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曾根崎,“你说里面的内容都是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开什么玩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明白?”

在半泽的怒喝之下,曾根崎庞大的身躯一阵哆嗦,眼里充满了恐惧。

“啊不,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什么——”

“真有意思啊。既然这样,到底哪里有误会你倒是给大家说清楚。如果你还以为可以敷衍逃避,那就大错特错了。”

但是,已经脸色铁青、狼狈不堪的曾根崎,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像样的反驳来。

“你也欺人太甚了吧。”半泽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向上报告。别以为就可以这么算了。在算账之前,现在,就在这,先给我向全员好好谢罪,曾根崎!”

此言一出,原本在远处围观的田岛,还有曾根崎曾经的部下纷纷聚拢过来。再往后,是半泽在营业二部的部下们,他们个个抱臂而立,把这里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对曾根崎怒目而视。

曾根崎表情痛苦,仿佛要陷入窒息似的扭曲着脸,双手拳头紧握。

他那张脸上已经大汗淋漓,巨大的压力压得他简直睁不开眼睛,最终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听的声音。

“对、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这件事可不是轻轻松松一句对不起就能打发的。谢罪,就要有谢罪的样子!”

在半泽的怒火之下,曾根崎被压得几乎要站立不稳,终于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双手压在桌面上,垂下头来。

“真的,非常抱歉。”

像个疯子发作似的喊出来的谢罪,谁也没有承这个情。看着他那副样子,曾经的部下们眼里带着无尽的轻蔑和愤怒返回了工作岗位,留下曾根崎独自开始抱头饮泣。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败类,银行——我们这个组织才会腐朽败坏。你给我记牢了!”

听完半泽这句教训,曾根崎逃也似的一路狂奔着离开了营业二部的楼层。

眼看着曾根崎消失的半泽,糟心地咂了咂嘴,而后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办公桌前看起了那份打开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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