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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信者的妻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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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早晨九点

还有六个小时就要说再见了。

“我拉了手风琴。莉赛尔,一架别人的手风琴。”

他闭上双眼:“我们差点把屋子震塌了。”

如果不算去年夏天喝的香槟的话,汉斯·休伯曼已经十年滴酒不沾了,一直到他去受训的前夜。

他和亚历克斯·斯丹纳下午就一起去了科勒尔酒吧,一直待到深夜。两个人不顾各自妻子的警告,喝得酩酊大醉。这是难免的,因为科勒尔酒吧的老板戴特尔·韦斯默让他们免费喝酒。

显然,汉斯·休伯曼清醒的时候,被请到台上表演。他刚好拉的是大名鼎鼎的“忧郁的星期天”——匈牙利人写的自杀者的赞美诗——虽然他把这首曲子中的悲哀表现得淋漓尽致,却获得了全场的喝彩。莉赛尔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人们喝着啤酒,空空的啤酒杯里还残留着泡沫,手风琴的风箱发出阵阵叹息。一曲完毕,听众鼓起掌来。喝着啤酒的人们为他回到酒吧而欢呼。

他们想回家时,汉斯却发现他的钥匙打不开门了。于是,他就敲起门来,不停地敲着。

“罗莎!”

他敲错门了。

霍茨佩菲尔太太一点也不惊慌。

“蠢猪你敲错门了。”她在锁孔里吼道,“是旁边那家,你这个白痴!”

“谢谢你,霍茨佩菲尔太太。”

“你知道该怎么谢谢我,你这只猪。”

“你说什么?”

“我让你回家去。”

“谢谢你,霍茨佩菲尔太太。”

“你赶紧回家才是谢我呢。”

“是吗?”

(真让人吃惊,此时的对话,和这个凶老太婆厨房里读书的情景,还是相差太远啊。)

“你干脆迷路得了!”

等爸爸终于回家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床上躺下,而是朝莉赛尔的房间走去。他醉醺醺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她醒了,立刻以为是马克斯回来了。

“是你吗?”她问。

“不,”他说,他非常清楚她想的是谁,“是爸爸。”

他退出去。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朝着地下室走去。

起居室里,罗莎鼾声大作。

第二天早晨九点,罗莎在厨房里给莉赛尔下了个命令:“把桶递给我。”

她往桶里倒满冷水,提着桶来到地下室。莉赛尔跟在后面,徒劳地想阻止她。“妈妈,别!”

“我为什么不能?”她在楼梯上白了莉赛尔一眼,“我少拿了什么东西吗,小母猪?你在指挥谁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女孩没有回答。

“我没有。”

他们走下楼梯,发现他仰面朝天躺在一堆干床罩中间,他觉得自己不配睡在马克斯的床垫上。

“好,让咱们瞧瞧——”罗莎举起水桶,“他是不是还有气。”

“老天爷啊!”

他的身上从胸口到头部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水印,头发被水冲到了一边,连睫毛上都在滴水。“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个老酒鬼!”

“上帝啊……”

他的衣服上居然冒出了水汽。他显然是喝醉了。水汽升到他肩头,让他成了一袋泥浆。

罗莎把水桶从左手换到右手。“幸亏你要去打仗了,”她说,她把手伸到空中,毫不畏惧地挥挥手,“要不我自个儿都要把你宰了,你知道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对不?”

爸爸把脖子上的水抹掉。“你非得这么干吗?”

“说得对,我就干了又怎么样,”她开始朝楼上走,“要是你五分钟内不上楼,我还会再给你泼桶水。”

莉赛尔被留下来陪伴爸爸,她忙着用干床罩抹去他身上残留的水。

爸爸说话了,他用湿漉漉的右手让女孩停下来,他握住她的手臂。“莉赛尔?”他的脸贴着莉赛尔的脸,“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莉赛尔坐下来。

她的两条腿交叉着。

湿漉漉的床罩浸湿了她的膝盖。

“我希望他还活着,爸爸。”

显然,这话听上去太傻了,不过,好像没有别的话好说。

为了至少说点有用的话,为了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马克斯身上转开,她蹲下身子,把一个手指头伸进地上的一摊水里。“早安,爸爸。”

作为回答,爸爸冲她眨眨眼。

但是爸爸这次眨眼可与往常不同,这次更为沉重,更为笨拙。这次眨眼是马克斯走后的版本,是宿醉后的版本。他坐起身,给她讲起昨晚拉手风琴的事情,还有霍茨佩菲尔太太的话。

厨房:下午一点

还有两个小时爸爸就要走了。“别走,爸爸,求你了。”

她拿着勺子的手在发抖。“我们先失去了马克斯,我不能再没有你。”这个宿醉后的男人拼命把胳膊压在桌子上,闭上了右眼。

“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了,莉赛尔。”他差点无法克制,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照顾好妈妈,好吗?”女孩只能微微点点头。“好的,爸爸。”

他离开汉密尔街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清醒,身上套着一件外衣。

亚历克斯·斯丹纳还有四天才走。在他们去车站前一个小时,他过来祝汉斯好运。斯丹纳全家都来了,分别和汉斯握手告别。芭芭拉拥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脸颊。“要活着回来。”

“好的,芭芭拉,”他的话里充满了信心,“我当然会活着回来,”他甚至还强颜欢笑,“只不过是打一场仗,你知道,我曾经躲过一劫。”

他们沿着汉密尔街走出去,隔壁那个精瘦的女人走出来,站在人行道上。

“再见,霍茨佩菲尔太太,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再见,汉斯,你这头醉醺醺的猪,”不过,她还是有某种友好的表示,“早点回家。”

“好,霍茨佩菲尔太太,谢谢你。”

她甚至又加了一句:“你知道该怎么感谢我。”

在街角,迪勒太太警惕地从窗户里望着他们,莉赛尔拉起爸爸的手,她拉着爸爸的手走完了慕尼黑大街,来到火车站。火车已经来了。

他们站在月台上。

先是罗莎拥抱了他。

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头紧紧埋在他胸前,然后放开他。

接着,轮到女孩。

“爸爸?”

没有回答。

别走,爸爸,别离开我。如果你留下来,就让他们来抓你好了,可就是别走,求你了,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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