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陇上行(3)(1/2)
张行得到通知回来的时候,关于他手上废稿的讨论已经进入到了新一层。
且说,魏玄定这听到底是记起来自己是跟名家读过书的,忽然想到之前在王氏家学里学到的一个事情,然后引经据典,告知大家,当年大周定于晋北,好像就有过类似的说法。谢鸣鹤也随之想起,唐皇西归后也有这般说法。众人稍微一对,再去找相关书籍,果然寻到了所谓唐八论和周六条。其中,唐八论乃是唐皇所提,周六条乃是投奔大周的崔氏名相所提,然后细细一看,赫然发现两家当日几条几轮居然与稿中的条目暗合,最起码意思是对的。
有了这个发现后,讨论的热度完全又上了一层。
无他,很多原本心里不置可否,只是敷衍称赞的人,反而觉得这事有了依据,觉得张大龙头的这玩意居然是真的良药妙策,不是胡乱来的,是有可行性的。
这使得他们可以大着胆子毫无负担的参与到吹嘘中。
极少数真有点水平的,则更加惊讶,因为他们明显能看出来,所谓唐八论和周六条反而显得有些空泛,远不如张大龙头这边详实些,也没有这边条理分明,让人一看就知道,啥是宽刑狱,啥又是尽地利之类的。
可有了这个发现的人,却反而的在议论纷纷中稍显安静了下来————虽不至于跟徐世英那般照着抄,最起码已经开始重新认真来看了。
「就是仿效先贤嘛,顺便稍作改进,这有什么可说的」看打铁回来的张行弄清楚原委后,转回座中,倒是格外坦然。
原因再简单不过,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总结、引用外加因地制宜创新来的,大同小异是假话,但一脉相承是绝对没问题的,古今中外都是那回事。这个世界哪里看到的,那个世界哪里总结的,本质上也是一回事。
除此之外,他也早就晓得一个道理,那就是想做事情,稍微找出个差不读的典故来,反而能够减少阻力,大家都喜欢传统的。
所以没必要否认。
「那不知道龙头准备什么时候施行呢」窦立德好奇来问。
「早就已经施行了,譬如你管着的屯田,便是军事建设,因为他们是后备兵员;也是农业建设,因为在河北人口流失情况下补上了春耕;同时也有收人心、尽地利的说法……你想想是也不是」张行随口来答。
窦立德想了一想,认真点头:「现在一想,是这么回事。」
「类似的。」张行继续来言。「比如说释放官奴、赎买私奴,重新授田,按照实际田亩公平收税,还有之前烧债、粮食稍有库存时的放粮,这些我们一开始就做的事情,哪一个不能找到说法归入其中呢哪一个行为不是在收人心不是在立信用不是在搞建设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一直都还在做事,做算是对的事情,做符合这些古往今来仁政的事情,这才有我们黜龙帮能到今日。」
众人多有恍然。
「可不是嘛!」程知理更是连连点头。「之前那些义军就是不能考虑这般周全,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所以看起来煊赫一时,却都自起自散,不成气候,便是官军那里,什么河间大营,什么齐郡名臣,不也是只知道军事,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才会败亡嘛!咱们黜龙帮是得了天命没错。」
「若是这般说,便是军事建设咱们其实也没停,济阴改编、历山改编,般县改编,以及现在才刚刚开始第二次河北改编,不就是打一次仗学一点东西,然后做一次军事建设的吗「雄伯南明显开窍。「还有组织上的建设,这几日一直在议论的文武分制,还有乡里吏员的改制,都是其中…」
「乡里吏员改制的新文书刚刚已经发了。「张行也不晓得程知理这厮到底是真服还是假信,但不耽误他趁机搞宣传输
出。「所以,不光是要做对的事情,还要做要紧的事,还不能腐腿,于是才要在这里进行总结……而如唐皇归关西,大周立业于晋北,也不是说他们之前就没做事,而是时机到了,该做这些说法了。」
「是这个意思。」魏玄定拢着手严肃以对。「以前做的对是以前做的对,但都是碎的,局势到了一定份上,就该仿效大唐大周开业时的举止,定下一个说法,而且不能是口头的、细碎的,要成文成章。」
「说得对。」谢鸣鹤也捻须来叹。「这种东西不是写了去做,而是做了以后总结出来的……「
「可要是这么说,本就在做事,只是总结个文书,有什么用」就在这时,单通海忽然打断了谢鸣鹤蹙眉来问。「我不是说不好,或者说不搞,而是说,这个一纸文书文章真有那么重要」
「单大头领何妨听我说完。」谢鸣鹤无奈道。「这个东西这样的……先去做,做了之后,总结出来,总结的时候好的留下,坏的扔掉,然后再写成文章,而写成文章的时候就要考虑通不通天意,能不能连续……这样做出来的文章就是稳的,就可以跟大周大唐一样倚仗为基石,然后举一反三,推而广之……这时候,再做事就能顺着文章来了。」
有人一听就懂,单通海却还是蹙眉,非只是单通海,其余人中也明显有不少人犯糊涂。
「我来说好了。」张行摆手以对。「谢头领后半截的意思是,不光要把做的事请总结成理论和文书,还要以理论和文书为倚仗去做事……因为事情总是不断的,而且是奇奇怪怪的,疑难繁杂的……譬如之前咱们只说大义,但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具体的事情多复杂,有些事情怎么算是禀承大义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事情里有些人明明是私心是恶意,却还能顶着一层大义的皮,还有些事情干脆因为说不清楚,赤裸裸的去争抢。而这些施政文书,就是所谓仁政大义跟实际事情的结合与发散,对上具体疑难的事情,该怎么做,或者闲下来想做事的时候,做什么事,就可以对着文书来,是不是符合这些思路,该不该做,这样就会省很多事情。」
许多人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但还是有人不大懂。
不过很快,张三爷接下来便给出了另外一个说法:「除此之外,发布文书本身也是有说法的,这种东西,真要讲一个名称,便是施政纲领,施政、施政,有地盘、有人口才能让你施,而纲领,说明你的地盘和人口已经到一定份上了,还要细则……这种例子,自古以来数不数胜,咱们也不说其他的,只说唐周两朝,他们之所以要发布这种东西,都是因为三件事,首先是有了一片地盘;其次,是接下来地盘不好再扩展,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施政,来积蓄力量,展示仁义,赢得争龙之事;最后,便是要告知天下所有人,我们不再是祖帝麾下一名败军之将,也不是苦海边上的一个混了巫血的部落,而是要正正经经谋求天下之中的一家势力!换言之……」
听到这里,少部分连连颔首,但更多的人则早已经气息粗重起来。
「换言之,发了这个,咱们就是一方诸侯了,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咱们要争天下了!」张行顿了一顿,扬声来做宣告。
「若是这般。」窦立德迫不及待。」这些条款什么时候发」
周围人也干脆安静下来。
「还得有一阵子吧。」张行从徐世英手中接过废稿,放到案上来笑,语调也忽然平和了下来,该画饼画饼,该抽薪抽薪。「其实写的还不够全,还要靠大家补充完整,而且还应该写一篇对应的正经文章,同时发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署名……时机也还不到,最起码要拿下清河、武阳,在河北建立好漳河防线,然后过河去,连着东境、江淮,一起开个大决议,方才能摆出来这种东西。」
众人多有
醒悟,确实,河北局势稳定,夹着大河两翼齐飞的态势拿住,方才是干这种事的时机。
小小风波暂时按下,无关众人散去,而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繁杂的正经事情。
「我的事情小,我先说。」单通海毫不客气抢在了其他人之前。「张龙头,鲁城如何处置,要不要打」
鲁城跟鲁郡没有任何关系,乃是指河间郡在漳水下游南岸的一个县,挨着渤海北面边境。
单通海问这个的意思,明显是指着北面防线以清漳水为界说法的漏洞来找程......当然,也可能是真想打,毕竟渤海取下后白有思就撤回登州了,而如今负责北面防线的,正是单通海。
张行想了一下,立即给出答复:「不打!没必要跟河间大营产生冲突……但可以渗入一下,除了开战之外什么都可以做,软的硬的都行。」
「那就好。」单通海也立即应答。「其实我是觉得该打的,下面人也觉得该打,但张龙头亲口说了,我便给下面人一个说法,也就如此了。」
张行点点头,不置可否。
而单通海看了下周边人,居然没走:「不瞒龙头,还有件事情,是以个人大头领身份提出来的公事,与北线无关。「
「单大头领有话尽管说。」张行淡然以对。「你自是大头领。」
「是窦夫人的事情……」单通海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窦立德,忽然提及了一个意外的人。「之前长河那里也好,现在南皮那里也罢,都是窦夫人带着一支河北籍贯的民夫替我们清理城镇,又快又干净,还顺便替我们安抚城内的本地人,我们能这么快在北面建立防线,我觉得窦夫人的功劳是要排在前面的,不比哪个领兵的头领差,所以,若还总给人家一张文书,便支派来支派去,我觉得是不对的……张龙头常说,要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今日也写了个选贤能的话,可身前这般辛苦的人才却不提拔,我觉得也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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