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朝辞白帝彩云间(1/2)
第三百四十三章:朝辞白帝彩云间
女娲娘娘。
对于这个称呼,神御无动于衷,她平静道:“仙廷破碎,万仙堕落,君皇神帝或灰飞烟灭,或入轮回转生,历经千年,早已面目全非,我亦非我了。”
剑阁大师姐依旧不解:“像您堪称这样的始祖,为何会甘愿成为他人弟子贵观观主,究竟何人贵观观中,又皆是何人”
神御淡然一笑,她立在湖面上,世界宛若冰封,唯他们的交谈声清晰回应。
“都是同道中人。”神御淡然一笑,说道。
剑阁大师姐想了想,又问:“敢问过往仙廷诸仙,如今还剩多少”
神御直言不讳:“十不存一。”
神御的话语云淡风轻,却透露着古老的血腥气。
剑阁大师姐亦有所感,她的话语肃然而沉重:“太初神战,苍穹碎裂,娘娘正四极,通阴阳,杀鬼神,平洪水,更有炼石补天之壮举为世人铭记至今,如今苍穹安然,你为何非要倒行逆施,去在捅个窟窿娘娘,你……所求究竟为何”
神御反问:“剑阁所求又是为何替天行道么”
大师姐毫不犹豫道:“维护天道存续。”
神御微微一笑,道:“维护天道如今是白藏年,倒是应了为虎作伥四字。”
大师姐稍一沉吟,问道:“女娲大人,您可曾去到过人间王朝”
“何意”神御反问。
大师姐认真解释道:“人间王朝,历来都有兴衰更替,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姓谁并不重要,它未曾危害苍生,又何必理会五百年前圣人一意孤行,最后不也只是换来一个伏尸百万的灾难下场,只使得天下更凋敝万灵不聊生!数百年都未能回缓。如今世间修生养息,终于换得四海太平,人间有宗门维系,天上有神国镇守,万民安乐,万灵盎然,古神的时代已经过去,神国之主亦不插手人间,我们应当享此盛世,何必多此一举”
神御静静地听着,倒是难得地赞同道:“五百年那场灾难,确实太大了。”
大师姐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们又在做什么”
神御说道:“你相信天理,可你真的知道,你所信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么”
大师姐认真道:“天理当然是天地衍生的规则,譬如你在国中,便要遵循国法,你想要自由,将国法砸个稀烂,但这种自由能使国更好么”
“天理并非国法,而是苛政。”神御幽幽道:“你所信奉的天理,是早就被篡改过的东西,但你太年轻,你出生之时,它已存在,所以你并不抗拒,甚至觉得它就应该存在。”
大师姐反驳道:“你们总说天道是魔鬼,可又拿出了什么证据凭什么让要押上整个天地陪你们去赌一个可能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骗局,你们所想要回的,只是自己的神庭你们高居神位时,愿意心怀苍生,失去神位后,苍生便是任你们摆布的棋子”
“我对神庭从不眷恋,也懒得用苍生行棋,徒增性命而已。”神御轻轻笑声,她的身影在冰封中显得孤单,“你要信奉你所认为的真理,我不劝你,但总有一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国,而是一口早已架好了柴火的铁锅,亿万生灵炖煮其间,此刻水尚温暖,你们徜徉其中,不想离去,我能理解。”
大师姐微微蹙眉,她眸光微动,剑心却是坚定:“天理赐予我强大的境界,通达的神念。我能感受到它的光明,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明”
神御笑了笑,道:“我无需证明什么的,这是我要走的路,我不求认可。”
大师姐看着那袭银湖上若隐若现的青裙,身边的剑重新构筑起来,密密麻麻像是蛇的骨头。
“万妖城的是你的小师弟”大师姐忽然问。
神御微笑着点头,道:“是啊,幸亏小师弟藏得还算好,没在我们找到他之前被你们杀掉。”
大师姐眯起眼眸,道:“当初圣人被镇杀之前,据说曾有预言,下一个五百年,将再有圣人出”
神御说道:“这是剑圣告诉你的吧。”
大师姐没有回答,只是问:“若圣人死前之语为真,那此世之圣人,十有八九是你小师弟吧”
神御唇角笑意浮现,“我师弟可成不了圣人,他那样的人,红颜障目,多一世不如少一世啊……”
大师姐却认定了,此代的圣人是那个名为宁长久的少年。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他前世是谁”剑阁大师姐问。
“这可不能说,说了师尊会罚我的。”神御看着剑光环绕的女子,笑道:“我很少这般心平气和与人聊天,若非你要前往万妖城,我可懒得找你。”
大师姐并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反而更生战意:“还请女娲娘娘赐教。”
神御却道:“你的剑意还远远不足以对我出手,让你师父来吧。”
大师姐道:“时代早已改变,你们这些旧神……太过倨傲。”
“是么……”神御仰起头,不由回想起了漫长的过往,千年的时光对于神灵而言亦是冗长。
最初的年代里,所有登上仙廷的神灵,皆是人,他们得到了仙廷应运而生的元初权柄,塑成了真正的神体与神心。
他们是第一批飞升者,也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飞升者,此后再无人能复制他们的成就。
他们各自有自己独有的神名,女娲、盘古、刑天、东皇……
于是那个年代里,除了太初六神之外,又一股势均力敌的势力崛起——仙廷。
他们是乱世的应命之人,那时候第七神刚被杀死,人间的规则被打破,在乱世中隐忍不知多少年的大修士们,一同冲破了瓶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书写天碑。
后来他们才知道,过去他们无法飞升的原因,便是没有领悟到天碑的奥秘。而第七神死,天地规则被打破,未来得及重建,便早就了这一群以力飞升之人,此后天道重新确定,天碑的规矩才被修复。
那时候的神明们,各个神通广大,在与古神、旧时神祇以及后来的暗主争权中,留下了数不尽的壮举。
只可惜,最后的结局众人皆知。
仙廷崩碎,万仙堕落,十二神国伴随着新的秩序确定,维系天道,成为世界之铁律,数千年不可动摇。
总之,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了……很多时候,她甚至会怀疑,当初那个为苍穹补天之人,与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前方的银湖上,剑阁的大师姐已在一念之间布出了万剑之阵,整个银湖都被剑光照亮,此处不似湖泊,而像是一个剑国,凡踏入者,皆有死无生。
周围不再安静。
如银的湖水泛起了波澜,剑掠过半空,激起了纤细的风,星光铺满上方,似在微弱地闪烁。整个世界像一个将熄的残烛,这是寂静将被打破的征兆。
神御目视万物,冷冷道:“谁让你们说话了”
万物噤声,重归寂静。
包括剑阁大师姐的剑。
神御走在剑的国度里,犹若闲庭散步,她抬起青袖,袖剑剑光萦绕,“让我看一看,剑圣到底教了你些什么,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人间第一人的名号。”
银湖乍破。
……
司命醒来的时候,宁长久正靠墙而坐,调息运脉,周转剑诀。
司命吐了口气,定神之后立刻揉了揉眉心。
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幸好,没有奴纹,只是一场梦。
最近的梦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啊,境界越高,梦境的内容也就越清晰么
司命这样想着,缓缓抬头,望向了窗外的雨。
“醒了”宁长久调息过了一轮周天。
司命穿着单薄的衣裳,明明睡了一夜,神色却更疲惫了。
她从床榻上起来,并未起身,脚触着微凉的地板,低垂着头,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银发,眉目清冷,似在想事。
宁长久看着她,问:“有心事”
“没有。”司命答了一句,也问:“你是在练什么功法”
宁长久道:“这是我新悟的道法。”
司命并未追问,她梳理着长发,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宁长久只当是自己又说奇怪的梦话了,而那梦话必定与襄儿有关。
他矢口否认,道:“没有,近来梦里,多只是追忆往事。”
“追忆往事”司命的声音有些轻,道:“你有什么无法放下之事么”
宁长久道:“过去的事哪有无法放下的无法预料的未来才是唯一值得担心的。”
司命沉默了会儿,一向喜爱讥讽宁长久的她,难得地附和起来:“嗯,你说得对。”
宁长久一凛,有些不习惯,心想你这是在梦中被揍了么,怎么今日这么乖都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潜质了。
司命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她起身走过地面,来到镜子前,盯着眉心看了许久。
屋内光线昏暗,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整个万妖城,平静得像是波澜不兴的湖。
“好了,起来吧。”司命忽然道:“去人参果树那里看看。”
宁长久应了一声,舒展筋骨后起身,披好了衣服,司命亦走到屏风后换衣裳。
屏风纤薄,色如乌纱,宁长久隐约可以看到其上透出的影。
司命换上了漆黑的神袍,从屏风后走出,她的眉目重归冷寂。
宁长久临走之前取了把白色的纸伞递给司命。
司命将伞推开,道:“我不需要。”
宁长久便自己带了一把。
“这点春雨能淋死半步五道的修道者还是你太喜欢附庸风雅了些”司命重新开始了嘲讽。
宁长久笑道:“只是人间的小情趣。”
司命问:“小情趣很重要”
“当然重要”宁长久说:“这是我们作为人的证据之一。”
司命不置可否,双手负后,走在雨里。
清寂的街道上,青石板被磨得宛若镜子,模糊的身影在雨水中渐远。
宁长久执着白伞,看着司命空灵剔透的眼眸,悄无声息地将伞倾向了她。
“……”司命感受着他画蛇添足的一举,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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