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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刀子刺进这个胸膛 · 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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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熏子停下了脚步,“你刚才说什么?”

生人抬起头,他的双眼通红。他看着母亲说:“不会来了,我的同学不会来了。”

“啊?怎么回事?”

生人低头沉默不语,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熏子倒吸了一口气,怒目看向生人,大步走向他。

“为什么?你不是说他们会来吗?说有六个同学会来吗?有山下、田中、上野,还有那个谁要来吗?”

生人的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不会来,谁都不会来。”

“所以我在问你,他们为什么不会来?”

“因为……我根本没有邀请他们。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要举办庆生会。”泪水从生人的眼中流了下来。

熏子蹲在生人面前,双手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

“熏子,”和昌说,“你不要激动——”

“你闭嘴!”她继续瞪着儿子说,“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跟你说,要举办庆生会,请你邀同学来参加吗?但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

生人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他缩着肩膀,想要低下头。熏子硬是抬起他的下巴。

“所以,你说有六个同学会来是怎么回事?是骗我的吗?”

生人没有回答。熏子抓着儿子的肩膀,用力前后摇晃。

“回答我!是骗我的吗?你同学不会来吗?”

生人无力地前后晃动了脖子,小声地说:“不会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不邀请同学来?”熏子质问他。

“因为……因为……”生人泣不成声,“因为姐姐在啊。妈妈说,要让姐姐和大家见面啊。”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问题?”

“因为……因为我告诉大家说不在了。”

“不在?什么意思?”

“我告诉同学,姐姐已经不在家了,但如果他们来家里,就会知道我说谎。”

“为什么姐姐不在?她不是在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因为如果不这么说,大家会欺负我,但我说姐姐不在之后,大家就没再说什么了。”

站在和昌身旁的美晴用手捂着嘴“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和昌问她:“怎么回事?”

“姐姐带瑞穗去参加了小生的入学典礼,小生的同学似乎为这件事嘲笑他……”美晴小声地回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和昌终于恍然大悟。瑞穗差点儿成为生人遭到同学霸凌的原因。小孩子的世界如果不在意表面功夫,很容易发生这种事。

“你说姐姐不在家,去了哪里?”

生人没有回答熏子的问题,深深地低下头。熏子心浮气躁地说:“回答我!”

“……了啊。”生人小声地回答。

“什么?我没听到,你说大声点儿!”

听到熏子的斥责,生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似乎豁出去了,回答说:“我说她死了!我说姐姐已经死了!”

熏子顿时脸色发白:“你竟然……”

“难道不是吗?姐姐根本就像死了——”

啪!熏子甩了生人一巴掌。

生人哇哇大哭起来,但熏子不理会他,抓住他的手臂。

“你要道歉,赶快去向姐姐道歉!竟然说这么过分的话。”熏子不等生人站起来,就想要把他拉到轮椅前。她的眼中满是血丝。

“等一下,熏子,你不要激动。”和昌想要让她松开生人的手臂。

“你不要插嘴!”

“这怎么行?我是孩子的父亲!”

“你算什么父亲!根本什么都不管!”

“的确是这样,但我随时在考虑两个孩子的事,随时都在考虑怎么做对他们比较好。”

“我也是啊!所以才举办庆生会,邀请生人的同学,让他们见到瑞穗之后,他们就不会对生人说一些奇怪的话。”

和昌摇了摇头。

“哪有这么简单?瑞穗只是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小孩子很残酷,他们还是会觉得瑞穗死了。”

熏子微微眯起眼睛,扬起嘴角。没想到在眼前的情况下,她竟然露出了笑容。

“如果只是坐在那里的话,的确会这么想,”她的语气和刚才不同,平静得有点儿可怕,“但如果会动呢?”

“什么?”

“比方说,只要向瑞穗打招呼,她的手就会动呢?或是生人在吹蛋糕上的蜡烛时,瑞穗的双手动了呢?那些小孩子看到之后,仍然觉得她死了吗?”

和昌听了妻子的话,惊讶地看向星野。原来今天找他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星野似乎事先听说了熏子的计划,所以尴尬地低下了头。

“老公,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就是我们决定提供器官捐赠,去医院的那一天,我们一起握着瑞穗的手。原本以为就要和她告别时,她的手动了一下。你没有忘记吧?我们就是因为这样确信,瑞穗还活着。”

“我当然没忘,但这是两码事。用仪器活动她的身体,根本没有意义。”

“不说的话,没有人知道用了仪器。”

“那只是假的,是欺骗。”

“才不是欺骗,我要让他们知道,不让任何人说瑞穗已经死了——生人,你现在去打电话给同学,说要举办庆生会,请他们来家里,说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等他们来。快去!”熏子再度用带着怒气的语气说道,然后推着儿子。

下一刹那,和昌举起了右手,他甩了熏子一巴掌。她按着脸颊,用充满惊恐和憎恨的眼神看着他。

“够了没有!”和昌大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不要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价值观!”

“我什么时候强迫别人了?”

“你现在不是吗?你不是在强迫生人吗?我告诉你,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你不愿意接受瑞穗已经死了,非常能够理解,但这个世界上,有人遇到完全相同的情况,却接受了现实。”

熏子用力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你……要我接受瑞穗已经死了吗?”

和昌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用呻·吟般的声音说道,“但我认为自己了解状况。”

“怎样的状况?”

“两个月前,我去找了进藤医生,请教了他的意见。他仍然没有改变初衷,认为瑞穗是脑死状态,而且完全没有恢复,如果现在做测试,应该会判定为脑死。这和身高是否长高没有关系,也就是说,瑞穗还能够被当成活着,只是因为没有做测试,必须承认这一点。”

熏子原本发红的脸渐渐苍白:“瑞穗其实已经死了……你要我接受吗?”

“我并没有要求你接受,你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告诉你,也有人这么想,你不能责怪别人这么想。”

“死了……”

熏子无力地跪在地上,然后瘫坐下来。从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可以感受到她极度失望。

和昌知道熏子很受打击,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些话迟早要说。和进藤见面之后,他一直这么想,却始终无法说出口,结果一拖再拖。

和昌语气温柔地想要叫她的名字时,她猛然抬起头。和昌看到她的双眼,忍不住被吓到了。她的眼神涣散,却充满不寻常的气势。

“你怎么了?”和昌问,但熏子没有回答,迅速站起来后,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去厨房。和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去厨房好奇地张望,发现她立刻走了出来。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和昌大惊失色。她拿了一把菜刀。

“你要干吗?”和昌倒退了几步问道。

熏子没有回答,用没拿菜刀的右手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拨打电话。不一会儿,电话似乎接通了,她对着电话说:“……喂?请问是警察局吗?我老公情绪激动地挥着刀子,可不可以请你们马上派人过来?地址是——”

和昌惊讶地问:“你在干吗?”

“姐姐!”美晴也叫着她,但熏子不理会他们,继续对着电话说:“……是家里的人……目前的情况并不危急……对,没有人受伤……因为我不想打扰到邻居,所以请不要鸣警笛……对,可以按对讲机的门铃,那就拜托了。”熏子挂上电话,把手机丢回桌上,看着千鹤子说:“警察很快会上门,妈妈,到时候麻烦你去开一下门。”

“熏子,你到底……”

但是,熏子似乎并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看着轮椅旁的星野。

“星野先生,请你离开瑞穗。”

“哦……好。”星野脸色苍白地走到和昌他们那里。

熏子站在轮椅旁,双手拿着菜刀,用力深呼吸后,看向斜上方。她浑身散发出拒绝的空气,似乎在告诉在场的人,无论别人问什么,她都不会回答。

最初抵达的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他们得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拿着菜刀,而且也是她本人报的案后,都惊讶不已。

熏子问他们:“还有其他警察会来吗?”得知辖区分局刑事课的人也会来这里后,熏子说:“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

不一会儿,辖区分区的警察也赶到了。不知道总共来了多少人,但在身穿便服的男人带领下,只有四个人进了屋。他们可能从先到的警察口中得知了情况,判断不需要派大批人马前来。

熏子看着他们问,谁是负责人。一个年约四十五岁,五官很有威严的人说由他负责,这个姓渡边的男人是刑事课的股长。

“渡边股长,我想请教你,”熏子口齿清晰地问,“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女儿,今年春天,升上了小学三年级。如果我把刀子刺进她的胸膛,我有罪吗?”

“啊?”渡边微微张着嘴,看了和昌他们之后,将视线转回熏子身上,“什么意思?”

“请你回答我。”熏子把刀尖伸向瑞穗的胸口,“我有罪吗?”

“那……那当然,”渡边连续点了好几次头,“当然有啊,当然有罪啊。”

“什么罪?”

“当然是杀人罪。即使最后救活了,也会追究杀人未遂的罪责。”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渡边一脸困惑,一时说不出话,“既然杀了人,当然要追究罪责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熏子嘴角露出笑容,转头看向和昌他们。

“他们说,我女儿已经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只是我没有接受而已。”

渡边露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看着和昌。

“医生说,我女儿应该已经脑死了。”和昌快速说道。

“脑死……”渡边微微张着嘴,终于搞清楚情况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他似乎对器官移植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把刀子刺进已经死了的人的胸膛——”熏子说,“仍然犯下了杀人罪吗?”

“不,但是,这……”渡边看了看熏子,又看了看和昌,“应该只是认为是脑死,并没有正式判定吧?既然这样,就必须以仍然活着为前提进行思考。”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刀子刺进她的胸膛,造成她心脏停止跳动,就代表我杀了我女儿?”

“我认为是这样。”

“是我造成了我女儿的死。”

“没错。”

“千真万确吗?没有搞错吗?”

听到熏子再三确认,渡边的自信似乎动摇了,他回头看着下属,但他的下属也不知道答案,不置可否地偏着头。

“如果,”熏子提高了音量,“如果我们当初同意捐赠器官,接受脑死判定的测试,或许已经确定她是脑死。法律上确定是脑死,就等于是死了。即使这样,仍然是我造成了她的死亡吗?或许是我导致她的心脏不再跳动,但当我们采取不同的态度时,她很可能之前就已经死了。即使这样,仍然是我杀了她吗?这种情况下,是否可以适用无罪推定原则?”

和昌看着熏子淡淡说话的样子,明知道目前的场合不对,仍然忍不住觉得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情绪失控,但她的思考冷静得可怕。

辖区分局的警察代表完全被熏子震慑了,脸上露出焦急和慌乱的神情,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了下来。

“你找我们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吗?”渡边在发问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从容,简直就像是被逼到墙角的犯人。

“不是讨论,而是请教。我再请教一次,如果我现在把刀子刺进我女儿的胸膛,到底算不算杀人?请你回答我。”

渡边伸手摸着头,不悦地撇着嘴,偏着头。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不是法律的专家。”

“那麻烦你去请教专家,请你马上打电话。”

渡边用力摇着手:“请你别闹了。”

“我没在闹啊。你认识的人中,应该有几个律师或是检察官吧?”

“当然有啊,但现在问他们也没用,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回答。”

“他们会怎么回答?”

“他们一定会说,在没有了解详细的情况之前,没办法回答。”

熏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真不干脆啊。”

“他们一向如此,如果只是假设的问题,他们根本不会回答,否则就要准备好具体的材料。”

“是这样吗?”

“不如这样,我把律师或检察官介绍给你,你直接去问他们。你觉得怎么样?不如先把刀子放下……”

熏子不理会渡边的话,走到轮椅后方。

“他们不回答假设的问题,对吗?所以只要真的发生事件,就会回答了。”说完,她把握着菜刀的双手举到头顶,“那就请你们看清楚了。”

“啊!”美晴发出惨叫声。

“熏子,住手!”和昌大步向前,伸出右手,“你疯了吗?”

“别阻止我,我是认真的。”

“那是瑞穗,是你的女儿,你搞清楚没有?”

“所以我才要这么做啊。”熏子露出悲伤的眼神瞪着他,“如今,大家都把瑞穗当成是活着的尸体,我不能让她的处境这么可怜,要让法律、让国家来决定她到底是死是活。如果瑞穗早就死了,那我就没有犯下杀人罪;如果她还活着,那我就犯了杀人罪,但我会欣然去服刑。因为这证明了从意外发生至今,我持续照护的瑞穗的确还活着。”

她的诉说就像是灵魂的呐喊,深深震撼了和昌的心,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想要成全她。

“但是,这么一来,你就再也见不到瑞穗了,也无法再照护她了,这样也没问题吗?”

“老公,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不是觉得瑞穗已经死了吗?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怕的?人不可能死两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不希望你这么做。把刀子刺进心爱女儿的胸膛这种事……”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只能这么做,因为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熏子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用力举起菜刀。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尖叫:“不要!”

熏子停下手,看向声音的方向。

若叶浑身发抖,缓缓迈开脚步。她走到熏子面前停了下来。

“熏子阿姨……请你不要杀她,请你不要杀了瑞穗。”她的声音柔弱无力,和刚才的尖叫完全不同。

“若叶,你退后,这里很危险,而且血可能会溅出来。”熏子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但是,若叶并没有退后。

“求求你,不要杀瑞穗。因为我觉得她还活着,我觉得瑞穗还活着。我希望她活着。”

“这……你不必勉强自己这么想。”

“不是这样,我没有勉强自己这么想。瑞穗代替我牺牲了。那一天,她要捡我的戒指,所以才会发生那种事。”

“戒指?”

“因为我太害怕了,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戴戒指去游泳……去游泳根本不用戴戒指……戒指根本不重要……如果那时候,是我溺水就好了。如果我溺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熏子阿姨……我希望瑞穗活下去,我不觉得她已经死了。”若叶哭着诉说。

和昌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看到熏子和美晴惊讶的表情,知道她们也一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发生了这样的……”熏子小声嘀咕。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等我再长大一些,我会来帮忙,我会帮忙照顾瑞穗。所以请你不要杀了她,求求你。”若叶的泪水滴落在地上。

一阵沉默。和昌也说不出话,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若叶的后背微微颤抖。

熏子用力吐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菜刀,紧紧握在胸前,然后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让心情平静。

熏子睁开眼睛后,离开了轮椅,把菜刀放在桌子上,走向若叶。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若叶:“谢谢你。”

“阿姨。”若叶小声地回答。

“谢谢你。”熏子又重复道。

“阿姨很期待这一天。”

听到熏子的这句话,室内到处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和昌也不例外。他发现自己的腋下被汗水湿透了。

“姐姐,”美晴走向她们俩,“我对瑞穗说话并不是装出来的,你觉得在教堂祈祷的人是在演戏吗?对我来说,瑞穗现在仍然是我可爱的外甥女。”

熏子放松了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和昌觉得全身无力,靠在墙上,和站在他身旁的渡边刚好四目相接。

“看来我们可以离开了。”刑事课的股长说。

“不带我走吗?”熏子松开了若叶的身体问,“我可是杀人未遂的现行犯。”

渡边皱着眉头,摇了摇手:“你就别为难我了。”然后,他转头对和昌说:“上司那里,我会想办法解释,说是夫妻吵架,应该就没问题了。”

“拜托你了。”

“真伤脑筋啊。不过,”渡边耸了耸肩,“也算是上了一课。”

和昌默默向他鞠躬。

去玄关送刑警离开,回到客厅,发现星野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老公,”熏子走向和昌,“我把星野先生还给你,谢谢你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她双手放在身体前,向和昌鞠躬。

和昌看着星野问:“是这样吗?”

星野点了点头说:“夫人说我可以不用来了,我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

“我可以一个人为瑞穗训练,”熏子继续说道,“只是以后不会再表演给任何人看了。”

和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了声:“好吧。”

“好了,”熏子开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各位今天是为什么来这里?我家小王子的庆生会开始了。”说完,她巡视室内,看到缩在房间角落的生人,跑过去紧紧抱着他,“对不起,原谅妈妈刚才打你。”

生人破涕为笑,很有精神地回答:“嗯!我要告诉大家,姐姐没有死,在家里活着。”

熏子紧紧抱着儿子,左右摇晃着身体。

“不必说,以后不需要在学校说姐姐的事。”

“不需要说吗?”

“对,不需要再说了。”她抱着儿子的手臂似乎更用力了。

和昌叹着气,不经意地看向瑞穗,结果——

瑞穗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落寞的笑容。

但只有短暂的刹那,也可能是眼睛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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