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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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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佐都在木村面前无话不谈,甚至在他面前吐露对丈夫的不满,以及想要摆脱目前的生活。

“那就摆脱啊。”木村在床上抚摩着千佐都的头发说。

“怎么摆脱?”她问。

“你是不是希望你老公早死?虽然原本想忍耐二十年,但现在觉得越来越痛苦,对不对?”

“是啊……”

“既然这样,就让那一天提早到来,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啊?但是,”千佐都摇了摇头,“不行啦,我不可能杀人。”

木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你曾经想象过。”

千佐都没有回答,他哈哈大笑起来。

“别担心,你什么事都不用做,我只是说,要让那一天提早到来。那一天就是你老公的死期。他不可能长生不老,早晚都会死,只是让这一天提前而已。”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这不就是杀人吗?”

“广义来说,也许是这样,但在刑法上,并不算是杀害。先说结论,就是让你老公意外身亡,而且是极度接近自然灾害的意外身亡。让他去灾害发生的地方,然后在那里送命。自然灾害是不可抗力,无法追究任何人的罪责。你觉得怎么样?”

木村探头看着千佐都的脸。

她眨了眨眼,看着年轻情人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会发生自然灾害?”

“我不是说过,我在大学读的就是预测吗?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预测哪里会发生怎样的自然灾害,到时候你只要带你老公去那里就好了。当然,你必须远离那里,但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那是怎样的自然灾害?”千佐都问道。

木村的眼睛似乎一亮。他端正的脸变得毫无表情,挤出了“硫化氢”三个字。

听木村说,那是致死率很高的剧毒气体,然后又告诉她以下的情况。

日本处于火山地带,到处都有火山气体的发生源,温泉区就是其中一个发生源,地面下会释放出硫化氢气体。某些地方即使在正常情况下没有问题,在某些气象条件下,也可能会达到致死浓度。这些地方会禁止民众进入,但日本各地还有许多仍然没有被发现的危险地区。

只要找到这种地点,把义郎带去那里,即使不需要亲自下手,也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千佐都听了,有点怀疑事情是否能够这么简单。

“即使没有成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绝对不会引起怀疑,而且可以一试再试,没有比这更安全的方法了。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邀你老公去温泉区,谎称要去散步,带他去危险地区。”

千佐都觉得如果这么简单,自己应该可以胜任,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危险。

“你下决心了吗?”木村问。

千佐都说了当初木村约她去开房间时相同的回答:“让我想一下。”

但是,也许和当时一样,她内心已经下定决心。

千佐都在新潟县的长冈出生、长大。

父亲是镇上工厂的职员,母亲比父亲小十岁。千佐都和父母,以及祖父母一起住在一栋不大的房子。父亲的收入并不高,所以生活很穷困。

在千佐都懂事时,年近八十岁的祖父已经有了失智症的征兆,经常走失,她至今仍然记得,曾经多次看到父母拿着手电筒出门寻找。

更糟的是,在千佐都读小学时,祖母跌倒后导致腰和腿骨折,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祖母当然无法再照顾祖父,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母亲身上,因为她必须同时照顾失智症的祖父和整天躺在床上的祖母,没有亲戚可以帮忙。父亲虽然试着寻找养老院,却迟迟找不到,也曾经去找公所商量,但无法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只有时间慢慢过去。

父母每天晚上都会吵架。母亲总是情绪暴躁,经常迁怒于千佐都。父亲整天愁眉苦脸,很少开口说话。

千佐都读初中时,父母终于离了婚。千佐都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母亲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在居酒屋工作。母亲深夜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时,看着千佐都的脸说:“女人能不能幸福,完全取决于男人,结婚之前,一定要彻底调查对方的情况。不光是对方本人,还要同时调查对方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否则结婚之后,不知道会被迫接什么烂摊子。最好嫁给年纪很大,有足够经济能力的人,即使对方的父母还活着,也不需要熬太久,而且只要有钱,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也应该嫁给这种人,浮夸的爱情根本没办法填饱肚子。”

千佐都曾经看着母亲辛苦多年,这些话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虽然父母离了婚,但她会定期和父亲见面。每次见面,就觉得父亲越来越瘦,气色也很差。一问之下才知道,父亲提早退休,以便在家里照顾父母。

千佐都曾经偷偷回去老家,因为玄关的门锁着,所以她想绕去庭院。这时,她听到了咆哮声,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吵嚷声。

千佐都战战兢兢地张望,发现祖父坐在地上,拍打着手脚乱叫着,好像小孩子在无理取闹。父亲站在他身旁。

“不可以这样!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吗?”父亲斥责着祖父,打他的耳光,声音中充满焦躁和悲怆。

千佐都立刻了解了情况。祖父可能失禁了。曾经那么孝顺父母的父亲,竟然动手打自己的爸爸。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虐待”这两个字。

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老家,觉得母亲说的话果然正确。如果有钱,父亲也不会变成那样。

高中毕业后,她立刻去了东京。她以前很崇拜的学姐在六本木上班,曾经对她说,如果千佐都想去酒店上班,可以去找她。千佐都对母亲说了实话,母亲并没有反对。

“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走自己的路,但千万不要被坏男人骗了。”母亲用这番话送她离开了家乡。

她在六本木上班后,很快就掌握了诀窍。有很多客人都会捧她的场,也经常有人追她。她和其中几个人有了关系,但他们都不是千佐都的白马王子。她觉得继续留在六本木恐怕也找不到理想的对象,所以去了银座,仍然迟迟没有遇到看上眼的人。

她换到第二家在银座的店之后,遇到了水城义郎。听到他是单身,千佐都立刻产生了兴趣,聊了之后,发现他是有钱人,内心更加兴奋。虽然听说有老母,但已经送去养老院,所以并没有问题。

义郎也很中意千佐都,当他展开追求时,千佐都说,如果不是玩玩而已,可以交往。

“如果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心交往,我可以答应。”

义郎说:“当然是真心,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你觉得如何?”

千佐都微笑着点头。当天晚上,她就和义郎上了床。

和比自己年长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的婚姻生活并不坏,义郎让她享尽奢华,实力派制作人的太太这个身份让她觉得很神气。虽然义郎的亲戚没给她好脸色,但只要不和他们来往就好了。

但如果木村可以让义郎早死,这样的安排也不错,继承大笔遗产,趁身体仍然年轻时建立新的人生,简直就像是美丽的梦。

下一次和木村见面时,木村问她:“你下定决心了吗?”

千佐都略带犹豫地问:“只要把我老公带去温泉区就好吗?”

木村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告诉她说,地点在赤熊温泉,然后又补充说,时间在十一月或十二月。

“那个时候应该具备了各种条件,你要掌握你老公的行程。”

“好。”

虽然计划已经展开,但千佐都完全没有真实感。吃饭时看着义郎,她暗想着也许明年他就不在世上了,仍然感到很不真实。

但她仍然期待木村的计划可以成功,并要求义郎买保险。因为结婚后,她调查了丈夫的资产,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没想到义郎完全没有起疑心,反而露出惹人讨厌的笑容说:“我就在猜想,你差不多会提出这要求了。因为当初你就是为了钱才嫁给我,没问题,交给你去处理,你就去买吧。”

虽然义郎知道千佐都是为钱而结婚,但一定觉得千佐都不可能做杀夫这种蠢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事实。

十二月初,千佐都邀义郎一起去泡温泉。

“真难得啊,你以前对泡温泉根本没兴趣。”

“才不是呢,听说那里是很棒的秘汤,我们去玩嘛,我会负责安排所有的事。”

“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处理。”义郎对年轻的妻子邀他去泡温泉感到高兴。

木村事先指示了日期,那是“自然灾害发生概率高的日子”,她以那一天为中心,安排了三天两夜的行程。

没想到旅行的日子即将到来时,木村提出了意外的要求。他说,有一件事要拜托她。

“如果顺利,希望你下次帮我的忙。我也希望有人早死,而且有两个人。”

千佐都倒吸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有想到木村会提出这种要求。到底要帮他什么忙?会不会是犯罪?

“别担心,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和这次一样,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不会有人怀疑你。”

木村继续说道:“我希望你看你老公是怎么死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他这么说,千佐都没有理由拒绝。木村的说话技巧具有一种魔力,总是让千佐都的心偏向意想不到的方向。

那一天终于到了。

千佐都按照木村事先指示的时间,邀义郎一起离开了旅馆。她频频看手表,前往木村告诉她的地点。中途义郎讶异地问:“喂,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看起来不像有瀑布啊。这条路是正式的路吗?不是兽径吗?”

“别担心,不可能搞错。”

不一会儿,终于到了那个地点。千佐都对义郎说,她把东西忘在旅馆了。

“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相机根本不重要啊。”

“既然都已经来了,当然要拍照。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噢。”千佐都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义郎没有追她。

之后的情况她已经对警察和消防队的人说了很多次。她回到旅馆,把电池装进相机,回到刚才的地方,发现义郎倒在地上。她巡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闻到淡淡的臭鸡蛋味。

千佐都双腿发抖。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木村没有说谎——想到这是现实,顿时感到害怕。

她打电话回旅馆:“出事了。我老公在山路上昏倒了,一动也不动……”她的声音都破了音,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也许那时候就踏上了不归路。千佐都开始对木村这个人感到害怕,更不敢违抗他。她如约把名叫那须野五郎的演员带去苫手温泉的散步道入口,她在之后的新闻报道中得知,他也因为火山气体中毒身亡。

木村打算让另一个人走上死亡之路。千佐都必须协助他,虽然他说这次是最后的步骤,但真的是这样吗?自己会不会从此沦为死神的助手?

得知木村的第二个目标是甘粕才生时,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那个人曾经出现在义郎的守灵夜,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也许——

木村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接近自己,让报纸粘在她车子的风挡玻璃上,故意撞上车子,却没有受伤——他应该有办法做到。

她在电话中问木村这件事,木村用不感兴趣的声音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不管是偶然还是刻意,根本没有太大的差别,以结果来说,我们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你该不会也想杀水城,只是利用我而已?”

“这也和你没有关系,你损失了什么?你没有任何损失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千佐都问,“木村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到底是谁?”

“千佐都,”木村难得叫她的名字,冷漠的声音令千佐都感到害怕,“这个世界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是否要我为你预测你今后的命运?”

千佐都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木村如何解释她的沉默。他说:“没错,这样就对了。你不需要知道任何事,这样的话,你的人生并不坏。”

那个仿佛来自黑暗深处的声音,至今仍然萦绕在千佐都的耳边。

她希望赶快解脱,她不希望和木村有任何牵扯。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她听到铃声回过神,放在矮柜上的义郎的手机在响。

她站了起来,吞着口水走了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了“甘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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