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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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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千秋同志的情况如上,由于卖密码给他的那帮人分赃不匀,某些心态不好的同志就把大家都给告了,于是事情败露,捅到了北京。

但这件事情说起来,跟钱谦益的关系似乎并不大,虽然他是考官,并没有直接证据证实,他就是卖密码的人,最多也就背个领导责任。

不巧的是,当时,他有一个仇人。

这个仇人的名字,叫做韩敬,而滑稽的是,他所以跟钱谦益结仇,也是因为作弊。

十年前,举人钱谦益从家乡出发,前往北京参加会试,而韩敬,是他同科的同学。

在考场上,他们并未相识,但考试结束时,就认识了,以一种极为有趣的方式。

跟其他人不同,在考试成绩出来前,钱谦益就准备好当状元了,因为他作弊了。

但他作弊的方式,既不是夹带,也不是买考官,甚至不是买密码,而是作弊中的最高技巧——买朝廷。

买考题、买考官都太小儿科了,既然横竖要买,还不如直接买通朝廷,让组织考试的人,给自己定个状元,直接到位,省得麻烦。

所以在此之前,他已经通过熟人,买通了宫里能说得上话的几个太监,找好了主考官,考完后专门找出他的卷子,给个状元了事。

当然,办这种事,成本非常巨大。据说钱同志花了两万两白银,按今天的人民币算,大致是一千二百万。

能出得起这个价钱,还要作弊,可见作弊之诚意。

两万白银,买个官也行了,钱谦益出这个价,就是奔着状元名头去的,但他万没想到,还有个比他更有诚意的。

在考试前,韩敬也很自信,因为他也出了钱,且打了包票,必中状元。

可是卷子交上去后,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他的卷子被淘汰了。

淘汰是正常的,要真有水平,就不用出钱了。

可问题是,人找了钱出了,怎么能收钱不办事呢?

韩敬在朝廷里是有关系的,于是连夜找人去查,才知道他的运气不好。偏偏改他卷子的人,是没收过钱的,看完卷子就怒了,觉得如此胡说八道的人,怎么还能考试,就判了落榜。

落榜不要紧,找回来再改成上榜就行。

韩敬同学毕竟手眼通天,找到了其他考官,帮他找卷子重新改。

可是找来找去,竟然没找到。后来才知道,因为那位考官太讨厌他的卷子,直接就给扔废纸堆里了,翻了半天垃圾,才算把卷子给淘回来。

按常理,事已至此,重新改个上榜进士,也就差不多了,但韩敬同学对名次的感情实在太深,非要把自己的卷子改成第一名。

但名次已经排定,且排名都是出了钱的(比如钱谦益),你要排第一,别人怎么办?

关键时刻,韩敬使出了绝招——加钱。

钱谦益找太监,出两万两,他找大太监,加价四万两,跟我斗,加死你!

四万两,大致是两千四百万人民币,出这个价钱,买个状元,无语。

更无语的,是钱谦益,出了这么多钱,都打了水飘,好在太监办事还比较地道,虽然没有状元,也给了个探花(第三名)。

花这么多钱,买个状元,并不是吃饱了撑的。要知道,状元不光能当官,还能名垂青史。自古以来,状元都是最高荣誉,且按规定,每次科举的录取者,都刻在石碑上,放在国子监里供后代瞻仰(现在还有),状元的名字就在首位,几万两买个名垂青史,值了。

但钱谦益同志是不值的,虽说也是探花,但花了这么多钱,只买了个次品,心理极不平衡,跟韩敬同学就此结下梁子。

韩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虽然加了钱,买到了状元,却并不知道得罪钱谦益的后果。

因为钱同学虽然钱不够多,关系不够硬,却很能混。进朝廷后没多久就交了几个朋友,分别叫做孙承宗、叶向高、杨涟、左光斗。

概括成一句话,他投了东林党。

万历末年,东林党是很有点能量的,而钱谦益也并不是个很大方的人,所以没过几年搞京察的时候,韩敬同志就因为业绩不好,被整走了。

背负血海深仇的韩敬同志,终于等到了现在的机会,他大肆宣扬,应该追究钱谦益的责任。

但是说来说去,毕竟只是领导责任,经过朝廷审查,钱千秋免去举人头衔,充军,主考官(包括钱谦益)罚三个月工资。

七年之后。

在周延儒和温体仁眼前的,并不是一起无足轻重的陈年旧案,而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很多史书里,这都是一段催人泪下的段落,强大且无耻的温体仁和周延儒,组成了恶毒的同盟,坑害了无辜弱小的钱谦益。

我觉得,这个说法,如果倒转过来,是比较符合事实的。

首先,温体仁和周延儒无不无耻,还不好讲;钱谦益无辜,肯定不是。

温体仁之所以要整钱谦益,是个心态问题。

他是当年内阁首辅沈一贯的门生,钱谦益刚入伙的时候,他就是老江湖了,在朝廷里混迹多年,威信很高,而且他还是礼部部长,专管钱谦益,居然还被抢了先,实在郁闷。

周延儒则不同,他是真吃亏了,且吃的就是钱谦益的亏。

其实原本推选入阁名单时,排在第一的,应该是周延儒,因为他状元出身,且受皇帝信任,但钱谦益感觉此人威胁太大,怕干不过他,就下了黑手,派人找到吏部尚书王永光,做了工作,把周延儒挤了。

其次,在当时朝廷里,强大的那个,应该是钱谦益。他是东林党领袖,一呼百应,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温体仁周延儒基本算是孤军奋战。

当时的真实情况大致如此。

形势很严峻,但同志们很勇敢,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温体仁、周延儒擦干眼泪,决定跟钱谦益玩命。

周延儒问温体仁,打算怎么干。

温体仁说,直接上疏弹劾钱谦益。

周延儒问,然后呢?

温体仁说,没有然后。

周延儒很生气,因为他认为,温体仁在拿他开涮,一封奏疏怎么可能干倒钱谦益呢?

温体仁没有回答。

周延儒告诉温体仁,先找几个人通通气,做些工作,搞好战前准备,别急着上疏。

第二天,温体仁上疏了。

就文笔而言,这封奏疏非常一般,主要内容是弹劾钱谦益主使作弊。也没玩什么写血书,沐浴更衣之类的花样,也没做工作,没找人,递上去就完了。

然后他告诉周延儒,必胜无疑。

周延儒认为,温体仁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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