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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曼诺尔沦亡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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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亚尔·法拉松说:“谁是黑暗的主宰?”

索伦回避众人关上门,对皇帝撒下弥天大谎,说:“他的名字现在无人提起;关於他的事,维拉把你们骗得死死的,还拿出一如来冒名顶替,一如根本就是他们捏造出来欺骗你们的幻影,想要藉此捆绑人类,使人类永远受他们奴役。维拉是这位一如的传声筒,不过所传的尽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但是这位黑暗主宰比他们强上万倍,他会将你们从那幻影中解救出来。他名叫米尔寇,『万物的主宰』、『自由的赐予者』,他会把你们变得比维拉更强壮。”

於是亚尔·法拉松回过头来崇拜黑暗,从此尊米尔寇为主宰;刚开始他是暗暗地拜,但没多久就在百姓面前公开进行;於是绝大多数的百姓都随从他而行。但是,如前所述,国中仍有剩余末离的忠实者,大多居住在罗门纳及其附近的村庄,还有一些散居全国各地。在这黑暗的年代,他们所仰望能带领与鼓励他们的领袖是皇帝的顾问阿门迪尔亲王,以及他儿子伊兰迪尔,伊兰迪尔有两个儿子,在努曼诺尔人算来正处於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他们是埃西铎与安那瑞安。阿门迪尔与伊兰迪尔都是伟大的船长;虽然他们不是住在雅米涅洛斯城中,坐在皇帝位子上统治国家的家族,他们仍是爱洛斯·塔尔·明亚特的直系後裔。阿门迪尔和法拉松两人在年轻时感情很好,虽然阿门迪尔是精灵之友,他仍作皇帝的顾问,直到索伦来到。如今他已遭到罢黜;在全努曼诺尔,索伦最恨的就是他。但是由於他地位十分高贵,又是大海上大有能力的船长,因此许多百姓依然很尊敬他,这让皇帝和索伦都不敢对他动手。

阿门迪尔退隐到罗门纳,将他依旧信任的忠实者都秘密召唤到该处,他害怕邪恶将会急速增长,所有的精灵之友都将落入极大的危险中。这事果然很快就应验了。在这段年日里,米涅尔塔玛山上的献祭完全荒废;不过就连索伦也不敢上去玷污那地,皇帝则禁止任何百姓上山,包括那些将伊露维塔放在心中的忠实者,否则就处死。索伦进一步催促皇帝砍倒长在宫廷前的白树宁罗斯,因为那树是对艾尔达与维林诺之光的纪念。

皇帝起初不同意,因为他相信皇室的运势就如塔尔·帕兰惕尔所预言,是跟白树紧系在一起。他的愚昧,让他在痛恨艾尔达与维拉的情况下,徒然坚守努曼诺尔过去忠诚所留下的影子。当阿门迪尔听到索伦恶毒计划的传言,内心十分伤痛,他知道索伦最後一定会如愿的。於是他将维林诺白树的故事讲给他儿子伊兰迪尔与两个孙子听。当时埃西铎什么也没说,但那天晚上他出去作了一件日後名闻遐迩的事。他改装独自前往雅米涅洛斯,去到如今禁止忠实者接近的王宫前;他偷偷溜往索伦下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的白树,那树现在日夜都有索伦的卫士看守。那段日子宁罗斯十分黯淡,不再开花了,那是深秋时节,它的寒冬已经快要来临了。埃西铎躲过守卫从白树上摘下一颗果实,转身就走。但是守卫发现了他,立刻群聚围攻,他杀出重围,全身多处受创;他逃过了追捕,又因为他改了装扮,所以守卫不知道染指白树的是谁。埃西铎最後勉强回到了罗门纳,将果实交给阿门迪尔後便倒地下起。果实被秘密种下,并且受到阿门迪尔的祝福;春天来临时,它开始生长发芽。当它长出第一片叶子时,一直躺在病床上性命垂危的埃西铎康复了,他身上的伤迅速痊愈。

这件事作得刚刚及时;在攻击事件後皇帝听从了索伦的要求,砍倒了白树,完全背离了他祖先自古以来的忠诚。索伦还要求在雅米涅洛斯这座金城的中央山丘上兴建了巨大的神庙;神庙的基座是圆形的,直径五百尺,墙厚五十尺,高五百尺,顶上覆盖一个巨大的拱顶。整个拱顶铺银,在阳光下闪烁生辉,远远就可望见;但是那光芒很快就不见了,因为银子都变黑了。在神庙中央有一座献火祭的祭坛,在拱顶最高处的中央开有天窗,不时冒出巨大的浓烟。那座祭坛第一次献祭时索伦烧的正是被砍下的宁罗斯,白树被火吞噬,完全烧成灰烬;百姓惊讶万分地看著它冒出惊人的浓烟,全地被笼罩在阴暗中长达七日,直到那烟慢慢往西飘去。

从此之後,坛上的火与烟就从来没停过;索伦的力量日益增强,在神庙里进行的是极其血腥残暴的恶事,活人被当作祭物献给米尔寇,求他救他们脱离死亡。绝大部分被抓来烧死的受害人是忠实者;他们遭到控诉的罪名从来不会明言是因为他们不拜“自由的赏赐者”米尔寇,而是控告他们因为恨恶皇帝阴谋叛国,或者散布谎言与毒计谋害自己的同胞。这些罪名绝大多数都是捏造的;在这充满苦恨的日子里,仇恨带来了更多的仇恨。

所有这一切,并末让死亡离开他们,死亡现在反而以更狰狞的面貌来得更快更频繁。从前人们衰老得十分缓慢,当他们最後对世界感到疲乏时,他们便躺下进入永远的沉睡,但是现在他们遭到疾病与疯狂的侵袭,而这使他们更加恐惧死亡,害怕进入他们自己所选择那位主宰所统辖的黑暗中;他们在极大的痛苦中咒诅自己。人们开始携械在身,为了细故拔刀互相砍杀;他们已经变成一群暴躁的百姓。索伦,以及那些受他挟制的人,在全国各地的人群中挑起争端,於是百姓喃喃抱怨他们的皇帚和领主,或反对一些根本与己无关之事,而那些有势力的人更是随时残忍地报复他人。

不过,努曼诺尔人一直都觉得他们很富裕,现在就算他们的生活没变得更幸福快乐,却变得更强盛,富人也变得更富。在索伦的帮助与建议下,他们所拥有的财富以倍数增加,他们发明了引擎,建造了更大的船。他们现在全副武装航向中土大陆,早已不再是帮助与赐予者,甚至也不是统治者,而是四处攻城掠地的好战者。他们追杀中土大陆的人类,抢夺他们的货财,奴役他们,还有许多人被他们残酷地宰杀在祭坛上;在那段时期,他们在自己的堡垒中建起神庙与巨大的坟冢。中土大陆的人惧怕他们,对於古代仁慈帝王的记忆从这片大地上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恐怖的故事。

於是,“星辰之地”的皇帝亚尔·法拉松成了这片大地上继魔苟斯之後威势最强的暴君,不过,背後其实是索伦在统治。随著年日过去,皇帝开始感觉到死亡阴影的逼近,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愤怒。索伦长久以来所预备与等候的时机终於来临了。索伦向皇帝进言,如今皇帝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一个地步,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不再听从任何的命令或禁令。

索伦说:“维拉自己占据著那块没有死亡的大地;他们尽可能地欺骗你有关那块地的事,不让你知道真相,这都是因为他们贪婪,害怕人类的君王会从他们手中夺取不死之地,取代他们统治全世界。当然,长生不老这项礼物不是人人都能得的,而是只给那些值得的人,那些家世辉煌高贵的大人物;但是如今这事居然违反一切正义,这项万王之王亚尔·法拉松大帝当得的礼物,竟然不赐给他,皇上乃是地球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类子孙,只有曼威差可比较,如果他敢比的话。伟大的君王不会容忍拒绝,而是勇往直前,争取他们当得的。”

於是,因著昏庸,因著走在死亡的阴影下,亚尔·法拉松听从了索伦,他知道自己的拖延不死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他开始在内心筹画要如何兴兵攻打维拉;对此他已预备良久,虽然他从来不曾公开提及,但这事也没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阿门迪尔意识到了皇帝的打算,他在震惊之余充满了极大的恐惧,他知道人类是不可能以战争来击败维拉的,如果不阻止这场战事,这地一定会遭到毁灭。因此,他召来了自己的儿子伊兰迪尔,对他说:

“时局昏暗,忠实者所剩不多,人类已经没有希望了。因此,我决定再做一次我们祖先埃兰迪尔在古时所行的壮举,不顾禁令驾船航向西方,向维拉陈情,如果可能的话,甚至亲口向曼威恳求,在事情太迟之前求他伸出援手。”

“如此一来你岂不就背叛了皇上?”伊兰迪尔说:“你明知他们长久以来一直控告我们是背叛者与奸细,可是直到如今那一切都是捏造的。”

“如果我认为曼威需要使者让他得知真相,我会背叛皇上。”阿门迪尔说:“人的内心只能忠於一个王,否则无论他有多少理由都不得赦免。不过,我要陈情的是,求维拉怜悯人类,救人类脱离『说谎者』索伦的手;毕竟,人类当中至少有部分是始终忠心下贰的。关於破坏禁令,我个人会承受一切的惩罚,以免我的百姓都沦入罪中。”

“但是,我亲爱的父亲,你似乎没有想到,万一此举被人知悉,你将为你家人招来何等的祸患?”

“这件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阿门迪尔说:“我会秘密准备我要离去的事,当船离开港口那天我会先往东航行,然後,如果风向与机会许可的话,我会再往北或往南绕回头,往西前进,去找寻我所要找的。我儿,关於你与你的百姓,我建议你准备好你们的船,然後将你们心里所舍不下的一切都装上船去;当船只都预备好之後,你当召聚所有你的人等在罗门纳港,当你看见时候到了,就跟随我的脚步同样航向东方。阿门迪尔对那位坐在皇位上的亲戚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们要离去,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不会感到难过的。但是你要注意,不要让他觉得你会带走很多人,否则他会不高兴的,因为他现在所计划发动的那场战争,将会需要他所能召聚到的一切兵力。你要找寻那些至今依然真正忠心的人,如果他们赞同你的计划,愿意跟你一起走,切记他们得秘密参与你的行动。”

“那个计划是什么?”伊兰迪尔说。

“采取旁观,切勿插手战争之事。”阿门迪尔答道:“在我这趟回来之前,我无法多说。但最可能的情况是,你们将在没有星光引导的情况下逃离星辰之地;因为这地已经被玷污了。如此一来,你在找寻一块流亡之地时,将失去一切你所爱的,在生命中预先尝到死别的滋味。但是,无论往东往西,唯独维拉知道。”

於是,阿门迪尔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向所有的家人道别。他说:“你们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也不可能像埃兰迪尔在古时所做的,给你们一个清楚的记号。但是你们要随时准备好动身,我们向来所知的世界末日,如今已是近在眼前了。”

据说,阿门迪尔带著三名最贴心的仆人,在夜间驾著一艘小船出发,先航向东,然後回头往西航去。从此,这世上再也无人得知他们的下落,也无任何故事猜测他们最终的结局。人类不可能第二次藉由这样的使者获救,对於努曼诺尔的背叛,不可能轻易赦免。

另一方面,伊兰迪尔作了所有他父亲所吩咐的事,他的船只都停泊在东边的海港;忠实者将他们的妻子、儿女、传家宝、以及大批的物资粮食都送上了船。有许多东西既美丽又有力量,是努曼诺尔人在其智慧全盛之时所发明创作的,各样的器具与珠宝,大批用红墨与黑墨记载著各种学问的卷轴。他们还有艾尔达所赠的七颗晶石,而埃西铎的船上守护著宁罗斯的後裔,那棵小白树。就这样,伊兰迪尔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不跟这些日子里的邪恶行径有任何牵扯。他一直等著看是否有任何的记号出现,却始终没有。由於他深爱父亲,在满心悲伤与渴望的情况下,他冒险偷偷潜往西边海岸,眺望大海。但他远远望见的,除了亚尔,法拉松聚集在西边海港的庞大舰队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迹象。

过去,努曼诺尔岛的天气始终适合人类的需要:雨水总是不多不少刚刚好,阳光普照,不冷不热,和风时时自大海吹拂而来。尤其当风是从西方吹来时,许多人都会嗅到空气中充满荡漾人心的轻甜香味,仿佛是人间唤不出名字的花朵盛开在永不枯萎的草地上。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天空总是阴沈,暴风雨随时刮来,冰雹不时降下,狂风时常呼号;努曼诺尔的大船不时传出沉没的消息,这样的惨剧是自星芒之岛上升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如今在傍晚时分西方会不时飘来巨大的乌云,形状仿佛老鹰,双翼伸展由南遮蔽到北;它会阴森森地逼近,遮蔽整个落日晚霞,直到黑夜整个笼罩了努曼诺尔。有些巨鹰的翅膀底下夹带著闪电,雷声回荡在大海与乌云之间。

百姓开始害怕,他们大声喊道:“看啊!西方主宰的巨鹰!曼威的大鹰笼罩了努曼诺尔了!”他们都吓得趴在地上,遮脸躲避。

有少数百姓因此懊悔了,但绝大多数对此更是硬心,他们跑到港口对空挥拳,说:“西方主宰阴谋对付我们,他们率先出手攻击。接下来就该我们还击了!”这些话是皇帝说的,在背後指使的当然是索伦。

如今闪电频繁,打死在山丘、田野、以及城中街道上的人;一道充满火光的霹雳劈在神庙的圆顶上,火花四射,圆顶烧了起来。但是神庙不动分毫,索伦爬上神庙的尖顶,完全无惧於劈下的雷电,并且毫发无伤;在那一刻,百姓异口同声称他为神,俯伏听命行他一切意欲之事。因此,当最後一个恶兆来临时,无人予以理会。大地开始在他们脚下震动,仿佛雷声夹杂著翻腾的大海在地底怒吼,浓烟从米涅尔塔玛山顶冒出。这一切,都让亚尔·法拉松更加加紧准备他的军队。

那一阵子,努曼诺尔的舰队黑压压地布满了整个西边的海域,仿佛这海域布满了成千上万的小岛;他们密密麻麻的桅杆犹如群山之上的森林,片片风帆好似铺满天空的云朵;他们的旗帜是金黑色的。万事具备,只等亚尔·法拉松一声令下。索伦退入神庙最内层的中心,人们已为他带来火焚献祭的牺牲者。

西方主宰的大鹰在日暮时分来临,它们列阵在天仿佛预备开战,前进的行列远不见底,张开的翅膀几乎攫住了所有的天空。整个西方在它们背後燃烧得一片通红,它们在炽热的天空下仿佛一团团愤怒的火焰,整个努曼诺尔被这闷烧的怒火照得又红又亮;百姓彼此对望,看见他们同伴似乎个个怒得满脸通红。

亚尔·法拉松硬下心肠,登上他巨大的指挥舰奥卡龙达斯“海上的城堡”,金黑色的船上有无数的桅杆与划桨,正中央设著亚尔·法拉松的龙座。他穿上全副的盔甲,戴上皇冠,升起旗帜,然後下令全军拔锚开航;努曼诺尔的号角在这一刻万声齐发,胜过雷响。

就这样,努曼诺尔的舰队顶逆著西方的威胁出发了;海上无风,但是他们有无数强壮的奴隶在挥舞的皮鞭下奋力划桨。太阳完全沉没了,天地一片死寂。在世界等候它即将降临的命运中,黑暗笼罩了陆地,大海静止不动。舰队慢慢驶出了港边观望者的视线,船上的灯火一一逝去,黑夜吞噬了他们;到了早晨,已经望不见他们了。夜里一阵从东方刮来的强风将他们往前吹送,他们打破了维拉的禁令,驶入了禁止的海域,为了抵挡死亡而发动战争,要从维拉手中夺过这世界上的永恒生命。

亚尔·法拉松的舰队横过大海,包围了亚佛隆尼与整个伊瑞西亚岛,精灵们很悲伤,因为西沈夕阳的光辉整个都被努曼诺尔的船舰遮断了。亚尔·法拉松最後终於来到了“蒙福之地”阿门洲,停泊在维林诺的海岸上;天地仍然一片死寂,命运悬於一发之间。在最後这一刻,亚尔·法拉松动摇了,他几乎调头回去。当他望著一片死寂的海岸,抬头看见闪亮的泰尼魁提尔山,比雪更白,比死亡更冷,沉默、不变,犹如伊露维塔光芒的阴影一般恐怖,他内心开始怀疑。但是骄傲控制了他,最後他还是下船踏上了海岸,并且宣布如果没有人敢来迎战的话,这块地就属於他了。部分的努曼诺尔大军开上了图纳山丘扎营,居住在那里的艾尔达已经全部逃跑了。

於是,曼威在高山上呼求伊露维塔,众维拉在这一刻放下了他们对阿尔达的治理权。伊露维塔出面展现了它的力量,世界的面貌从此完全改变了。它让努曼诺尔与不死之地中间裂开深渊,海水急速泄下,这巨大瀑布所形成的喧嚣巨响与迷雾直冲上天,世界剧烈震动。努曼诺尔整支庞大的舰队都坠入了深渊之中,永远被吞灭了。但是踏上阿门洲的亚尔·法拉松大帝与他的将士们则被倒下的大山活埋:据说,他们如此被囚在无人得知的深洞里,直等到“末日终战”来临。

同时,阿门洲与精灵所居住的伊瑞西亚岛都被挪往人类永远无法到达之处。而“礼物之地”安多尔,皇帝们的努曼诺尔,埃兰迪尔之星的艾兰纳,也整个被毁灭了。因为它就位在裂开之深渊的东边边缘上,地基整个崩塌,全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里,永远不复存在。地球上如今已无任何地方是曾经没被邪恶沾染过的。伊露维塔将贝烈盖尔海丢掷回中土大陆的西边,在大陆的东边出现空旷无人的大地,另外又有许多新地新海被造出来;但是世界变得黯淡无光了,因为维林诺与伊瑞西亚岛被挪到隐藏事物之域去了。

这场劫难在人们没有料到的时刻来临,那时舰队已经离港三十九天了。突然间,米涅尔塔玛山喷出大火,狂风大作,大地怒吼,天空摇晃,群山滑动,努曼诺尔与其上的孩童、妇女、以及高傲美丽的贵夫人与小姐们,一同沉没大海。它所有的琼楼玉宇,陵墓财富,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以及一切典藏的智慧学问,全都永远消失了。碧绿冰冷的如山巨浪喷吐著白沫攀上大地,吞噬了比白银、象牙、珍珠更美的皇后塔尔·密瑞尔;她拼命地爬上陡峭的米涅尔塔玛山前往圣坛,但是太迟了,大水漫过她,她的惨叫声消失在猛烈的狂风中。

另一方面,无论阿门迪尔是否确实抵达了维林诺,或曼威是否听了他的恳求,总之,伊兰迪尔跟他儿子以及他们的百姓,因著维拉的恩慈而逃过了那天的大毁灭。伊兰迪尔始终待在罗门纳,拒绝皇帝前去参战的召唤;他也逃过了索伦派来捉拿他的士兵,躲过被拉到神庙里去烧死的命运,他上了船,远离海岸,泊在大海上等待。当大海裂开将所有的舰队吞落深渊时,他因隔著努曼诺岛逃过第一场巨变,随即而来的狂风又挡住他接近崩塌的努曼诺尔岛。但是接下去他很可能会被崩塌所掀起的滔天亘浪所吞噬,如此一来,他们的悲惨跟灭亡者也差不了多少,这世间再无任何生离死别的痛苦与失落能与那天发生的情况相比。但是一阵从西方呼啸而来的狂风吹向他,那风的猛烈超过任何人类的想像,他的船队被一扫而飞;狂风撕裂了他们的帆,折断了他们的桅杆,把这群不幸的人像大水中的稻草一般抛来抛去。

他们一共有九艘船:四艘属於伊兰迪尔,三艘属埃西铎,两艘属安那瑞安;他们逃离了劫难来临时昏暗中的黑色暴风,但却落入了另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大海在他们底下暴怒翻腾,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喷著白沫的顶峰将他们举到残破的云端,数日之後将他们全部抛上中土大陆的海岸。当时整个西边海岸地区遭到极大的破坏与改变;海水倒灌淹没了陆地,海岸坍塌,古代的海岛都沉没了,新的海岛升起;山川移位,大地变貌。

伊兰迪尔与两个儿子日後在中土大陆建立了新王国;虽然他们的学识本领相较於索伦来到之前的努曼诺尔已是夕阳余晖,但在中土大地上的野蛮人类看来,仍是伟大惊人。伊兰迪尔的後裔在未来年日中所立的事迹,记载在别的故事中,他们与索伦的对抗还没结束。

面对维拉的暴怒以及一如判给海洋与陆地的灾难,索伦吓破了胆。这跟他所预期的相差太远了,他只想看到所有的努曼诺尔人与他们骄傲的皇帝送命而已。当亚尔·法拉松吹响他出战的号角时,索伦坐在神庙中心的黑色大椅上哈哈大笑;当他听见远方风暴发出的如雷亘响时,他再度大笑;第三次,就在他想到自己如今永远自世上除掉伊甸人而浸淫在无上的喜悦中大笑时,他连人带椅带神庙一同坠入了深渊中。不过索伦不是血肉凡躯,虽然他在这场毁灭中丧失了曾藉以行大恶的形体,让他从此再也无法以姣好的面貌在人间出现,但他黑色的灵体却冲了出来,像黑风中的一个阴影飘过了大海,回到他在中土大陆的魔多老家。他在巴拉多塔中再次戴上他的至尊魔戒,消声匿迹在黑暗中,直到他再次为自己打造出新的装扮,一个凡人肉眼可见的凶神恶煞;而索伦恐怖的魔眼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但那些事都没有记载在努曼诺尔灭顶的故事里,这故事现在已经说完了,就连那片土地的名称都湮灭了。

从此之後,人类不曾提起艾兰纳,不曾提及那被拿走的礼物安多尔,也不曾提说努曼诺尔位在世界的那个地方。但是那些被大海冲上岸的流亡者,如果他们内心因为渴望而转向西方时,会提及那被巨浪吞没的玛·努·法尔玛,沉沦的故事,那块精灵语称之为亚特兰提的大地。

在流亡者中,有许多人相信“天堂之柱”米涅尔塔玛山的峰顶并未完全淹没,它仍竖立在波涛中,变成大海上一座渺茫的孤岛;因为它是一处被封为圣的地方,即便是在索伦得势的日子里,它也不曾被任何人玷污过。埃兰迪尔的後裔日後曾经有人找寻它,因为根据博学大师所言,古时目光敏锐之人可以从米涅尔塔玛山上瞥见不死之地隐约的微光。纵使一切都毁灭了,登丹人也明知世界已经改变,他们的心依然朝向西方,他们说:“亚佛隆尼已自地球上消失,阿门洲已经被挪走了,在目前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它们是找不到的。但是它们曾经存在这世上,因此它们也还会在,真实完整如同起初世界刚被造好的模样。”

登丹人相信,即使是会死的凡人,如果真有福气的话,可以盼望在今生之后的某个时间里看见它。他们始终渴望逃离他们流亡的阴影,并以某种方式望见那不灭之光;对于思及死亡所唤起的悲伤,仍自大海的深处追赶着他们。因此他们当中那些伟大的水手仍会在茫茫的大海上不断搜索,希望能登上米涅尔塔玛山,并从那里望见过去曾经存在过之事物的景象。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那些航行到最远之处的人只来到新的大陆,并且发现一切都跟旧大陆一样,死亡依然存在。而那些继续往西航行的人,发现他们最后是在地球上绕了一圈,身心俱疲地回到了他们起初出发之处。于是他们说:“所有的航道现在都变弯了。”

因此,日后靠着航海与观星的学问,人类的君王知道世界确实是圆的了;但是唯独艾尔达,如果他们愿意,仍被允许离开这地前往古时的西方和亚佛隆尼。因此,人类的博学大师说,一定有一条“笔直航道”存在,只有那些仍蒙允许的人可以找到它。他们教导说,当你踏上这条路时,这新世界就被远远的抛在脚下那条古老的记忆中通往西方的航道继续向前,仿佛一座看不见的大桥横越可容飞翔的天空(因为世界变弯了,因此空中飞翔的航道也变弯了),然後经过肉身凡躯需要保护否则无法抵挡其寒冷的伊尔门,最後来到“孤独岛”伊瑞西亚,或甚至更远的维林诺,众维拉仍然居住在该处,观看著世界的故事一一在他们眼前展开。於是各样的故事与传说在大海的沿岸流传,论及那些孤独倘佯在大海上的水手或人们,因著运气,或因著维拉的恩惠,踏上了笔直航道,看见整个世界在他们眼前下沈,然後一路来到了灯光灿烂的亚佛隆尼码头,或最後真正抵达了阿门洲的海岸,在那里,在他们死前,得以瞻仰那座美丽又可畏的雪白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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