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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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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位于巴斯的办公室里有五个人,背后是一扇落地窗,房间里异常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玻璃窗的另一面生活仍在继续,而这里却似乎被困在了某个时刻,你永远都无法逃脱,而它终于来临。雷蒙德·丘伯警督在书桌后坐下,虽然他没什么可说的。他充其量就是一个目击者。但这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桌,是他权威的象征。他希望这一点他传达得很清楚。阿提库斯·庞德紧挨着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抛过光的书桌上,仿佛它赋予了他某种权利,让他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他的红木手杖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詹姆斯·弗雷泽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乔伊·桑德林,那个赶去伦敦,最开始把庞德引来这里的人,坐在他们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椅子摆放得端端正正,好像她是被叫来参加一场面试。罗伯特·布莱基斯顿,面色苍白,紧张地坐在她身旁。他们从进门起就没怎么说过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庞德身上,而他现在开口说话了。

“桑德林小姐,”他说,“我今天邀请你过来,是因为从很多方面来看,你都是我的客户——也就是说,我最初是从你那里听到马格纳斯·派伊爵士的名字、得知他的事情。你来找我并不是因为你想让我破案——实际上,当时我们无法确认是否有人犯下罪行——你是想向我寻求帮助,因为你觉得你与罗伯特·布莱基斯顿的婚事受到威胁。我当时拒绝了你的请求也许是我的不对,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当时我还有私事要处理,我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在你来拜访的第二天,我从报纸上看到马格纳斯爵士死了,而这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即便如此,从我来到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自己不仅代表着你,同样也是在为你的未婚夫工作,只有把你们俩都请来,听听我的思考结果,这才合乎情理。同样,我希望你知道,我感到非常难过——让你觉得有必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将你的私生活公之于众。你肯定不好受,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请你原谅。”

“如果你把案子破了,我和罗伯特就可以结婚了,我会原谅任何事。”乔伊说。

“噢,是啊。”他转头看了丘伯一眼,“我们请来的两位年轻人显然非常相爱。我很清楚这段婚姻对他们两个人意味着什么。”

“祝他们好运。”丘伯咕哝了一句。

“如果你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罗伯特·布莱基斯顿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恶意,“然后,乔伊和我就可以离开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不打算继续待在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我受不了这个地方。我们会远远地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乔伊伸出手,碰到他的手。

“那我就开始了。”庞德说,他从书桌上收回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早在抵达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之前,我从《泰晤士报》上读到马格纳斯爵士被人谋杀的报道,我就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巧合。一名女管家在一场看似简单的意外事故中坠亡,然后,不到两个星期,雇用她的男主人也死了,而这次是一桩确凿的谋杀案,还是最骇人的那一种。我说这是一个巧合,但是我的意思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两件事撞在一起一定有一个理由,若果真如此,那是什么理由呢?杀害马格纳斯·派伊爵士和他的女管家的动机会不会是一样的?同时把他俩铲除,凶手能够达到什么目的?”庞德目光灼灼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视线在他们身上短暂地停留,“我确实想到,你们口中提到的、热切期盼的婚事可能构成一个动机。我们知道,因为某些令人不快的原因,玛丽·布莱基斯顿反对你们的结合。但我之前已经驳回了这一想法。首先,她没有权力阻止婚事,至少据我们所知。所以没有杀她的理由。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马格纳斯爵士或多或少牵扯其中。事实上,他对待玛丽·布莱基斯顿的儿子一直很友好,肯定希望看到婚事顺利进行。”

“他知道我们要结婚,”罗伯特说,“也完全没有反对。他为什么要反对?乔伊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你说得对,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他希望我幸福。”

“我同意。但如果我们找不到两起案件共同的作案动机,还有哪些可能性呢?会不会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有两个凶手,独立作案,各自有不同的作案动机?这听起来不太可能。或者会不是前一起死亡案在某种程度上是另一个人致死的原因?我们现在知道玛丽·布莱基斯顿收集了许多村里人的秘密。她是否知道了某个人的秘密,而因此将自己置于险境——而她也许告诉了马格纳斯爵士?我们不要忘记,他是她最知心的朋友。

“而当我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些事时,第三起案子出现在我面前。在玛丽·布莱基斯顿下葬的那晚,有人闯入了派伊府邸。它似乎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但是一个月之内死了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是普通的事了。很快证明这是事实,因为虽然在伦敦出售了一个银皮带扣,其余的赃物只是被扔进了湖里。为什么会这样?是盗贼当时心烦意乱还是他另有目的?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想要处理掉这些银器而不是从中获利?”

“你的意思是,他这么做算是在挑衅。”丘伯问道。

“马格纳斯爵士以收藏古罗马银器而骄傲。这是他的一部分遗产。有人把它夺走可能只是为了激怒他。这一想法我确实考虑过,警督。”

庞德的身体前倾。

“这个案件还有一个方面我觉得非常难以理解,”他说,“那就是玛丽·布莱基斯顿的态度。”

“我从来都搞不懂她。”罗伯特小声抱怨。

“让我们分析一下你和她的关系。她因为一次不幸的意外失去了一个儿子,她因此变得警惕、霸道、占有欲过度。你知道我和你父亲见过面吗?”

罗伯特盯着他。“什么时候?”

“昨天。我的合作伙伴,弗雷泽,开车送我去了他在卡迪夫的家。他告诉我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在你弟弟汤姆去世后,你的母亲对你寸步不离。即使连你父亲也不被允许接近你。她无法忍受让你离开她的视线,所以,比如,当你想去布里斯托尔时,她很生气。这是她唯一一次与马格纳斯爵士发生争执,而他一直以来都很关心你过得好不好。这些全都说得通。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自然会对另一个孩子过分紧张。我也能理解这种关系让人多不舒服,甚至多么恶劣。你们之间的争吵很自然。这非常悲哀但又无可避免。

“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会对这桩婚事如此抵触?这没有道理。她的儿子找到一位,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像桑德林小姐这样迷人的伴侣;家世清白的当地女孩。她的父亲是一名消防员。她在医生的诊所工作。她不打算让罗伯特离开村庄。这是天作之合,但从一开始,玛丽·布莱基斯顿的反应就只有敌意。为什么?”

乔伊脸红了。“我不明白,庞德先生。”

“嗯,我们可以帮助你弄明白,桑德林小姐,”丘伯插嘴说,“你有一个哥哥患有唐氏综合征?”

“保罗?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们发现一本布莱基斯顿夫人的日记,她在里面记录了她的想法。她认为这种病症会遗传给她未来的孙子孙女。这是她的顾虑。”

庞德摇摇头。“抱歉,警督,”他说,“但我不同意。”

“在我看来,她的这一态度表达得非常清楚,庞德先生。‘……她的家人会染上这么可怕的疾病……’这句话很可恶。但确实是她亲笔写的。”

“这句话有可能是你错误解读了。”

庞德叹了口气。“为了理解玛丽·布莱基斯顿的想法,我们有必要回到过去,她生命中的决定性时刻。”他对罗伯特说,“布莱基斯顿先生,我希望这么做不会让你感到苦恼。我会提到你弟弟的死。”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离不开这件事,”罗伯特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烦恼了。”

“这场意外有几个方面让我觉得困惑。我暂且从你母亲对这件事的反应开始说起。我无法理解,一个女人能够继续生活在事故现场——也就是孩子丧命的那片土地上。她每天都要经过那片湖泊,我不得不问自己:她是不是在因为那件事惩罚自己?因为她做了什么或是她知道了什么?有没有可能那件可怕的意外发生之后,她就一直被愧疚驱使?

“我参观了那栋木屋,并试着想象她,其实是你们俩,一起生活在那样一个阴冷的地方是什么滋味?四周树木环绕,永远置身于阴影之中。那栋房子里没有太多秘密,但是有一个谜团,二楼有一个房间被你的母亲锁上了。为什么?那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进去?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里面有一只狗的项圈,而那条狗已经死了。”

“那是贝拉的。”罗伯特说。

“是的,贝拉是你父亲送给你弟弟的礼物,而马格纳斯爵士不喜欢它生活在他的庄园里。我昨天和你父亲聊天的时候,他暗示马格纳斯爵士可能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那条狗。我觉得这不是事实,不过,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你弟弟淹死了。你妈妈摔下楼梯。马格纳斯爵士被残忍地杀害。现在,还有贝拉,一条杂交狗,遭人毒手。我们可以在派伊府邸发现的暴力死亡事件的确凿记录中再填上一笔。

“为什么狗的项圈会放在那里?我立刻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它是整栋房子里唯一一个能望到湖边的房间。这一点,我认为最重要。接下来,我问自己,当玛丽·布莱基斯顿在木屋生活的时候,这个房间有什么用途?我推测过,当然是错的,这是你或你弟弟住过的卧室。”

“那是我母亲的缝纫室,”罗伯特说,“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

“我不需要问你。你和我说过,你和你弟弟会玩一个游戏,你们会敲击卧室之间的那堵墙壁,互相传递暗号。因此,你们的房间一定是相邻的,因此这样一来,走廊对面的那个房间一定有别的用途。你母亲做了很多针线活,我觉得,这很可能是她喜欢干活的地方。”

“非常精彩,庞德先生,”丘伯说,“可我不明白这和我们的案情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快说到重点了,警督。但是,首先允许我还原那场事故,正如我先前提到的,它也有一些蹊跷。”

“根据罗伯特和他父亲的证词,汤姆正在寻找一块金子,事实上它就藏在湖边的灯芯草丛里。马格纳斯爵士把它藏在了那里。现在,我们要记住,汤姆不是一个小孩了。他当时十一岁,而且非常聪明。我不得不问问你们,他会因为相信金子在里面就进入寒冷泥泞的湖里吗?根据我的理解,两个男孩玩的游戏非常正式。马格纳斯爵士藏好宝藏,向他们提供具体的线索,然后组织他们去寻找。如果汤姆来到湖边,他很可能已经破解了金子的藏身之处。可是他没必要直接下湖。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

“同样,还有一个细节让我很烦恼。布伦特,那名园丁,发现了尸体——”

“他总是偷偷摸摸地四处游荡。”罗伯特插了一句,“我和汤姆都害怕他。”

“我很愿意相信,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布伦特的描述非常准确。他把你弟弟从水里拖出来,把他放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你来了——为什么你自己要跳进水里?”

“我想要帮忙。”

“当然没错。但是你弟弟已经被救上岸了。你父亲说他就躺在干的地上。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又冷又湿?”

罗伯特皱起眉头。“庞德先生,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那年十三岁,甚至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我只是在担心汤姆,想把他从水里救出来。我脑子里没有其他想法。”

“不,罗伯特。我觉得你有。我想,你想掩饰自己已经湿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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