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之章 六(1/2)
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一面留意周围的动静,一面望着酒店入口。那正是我入住的酒店。胁坂讲介已经进去约十分钟了。
当我讲起妈妈制作的与伊原骏策有关的剪贴簿时,他异常兴奋,当即问我在哪里。我回答放在酒店了,他立刻发动车子,赶到这里。按照他的说法,如不赶快行动,追击者马上就会来了。幸运的是,我没有把酒店房间的钥匙交给前台保管,而是带在身上。他带着那把钥匙进入了酒店。
不久,他拿着我的包从酒店中走出。
“这下好了。说不定酒店前面已经被监视了。”他打开车门,把包扔在后座上,坐进汽车,立即发动引擎。
“那些人的手还没伸过来?”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一直在前厅监视呢。”他快速说道。
我摇摇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到处追我?”
“这些以后再调查。”
“喂,你是不是神经过敏想多了?”
“想多了?”
“小流氓们的确是食物中毒了,可盒装散寿司难道就不会偶尔腐败变质吗?”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有更多的人被抬进医院也不足为奇。你以为昨夜吃了那家店的散寿司饭的只有那几个小流氓?”
“那倒是。”我无力反驳,沉默下来。
“不过,有必要先确认一下。”
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奔驰在两边矗立着整洁住宅的典雅道路上。他驶入一个路边停车场。
“这是哪里?”我问道。
“你忘了?就是昨夜你和藤村来的那家店啊。”他斜着食指,指了指左前方。
那里是一家纯和式风格的饭店。昨天来的时候四下昏暗,没记清外部装潢究竟是不是这样的。
他把车停妥。“先吃午饭吧。”
“在这里?”
“你若不愿意,自己在这里等着就行。我一个人去调查。”胁坂讲介打开车门。
“调查?”说完,我盯着他,手伸向车门把手,“怎么不早说?”
我们并未选择靠里的座位,而是在刚进门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
“如果看到那个交给藤村食盒的女招待,告诉我一声。”点了一些价位适宜的菜肴后,胁坂讲介悄悄说道。
我环顾店内,只有两个女招待,都很面生。如果是打零工,白天和晚上的店员很可能不同。我说出这种可能性,胁坂讲介轻轻点头。
“很有可能。嗯,那就索性碰碰运气吧。”
“有没有故意引起食物中毒的方法?”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抱着胳膊点点头。“方法有很多。食盒里面装的是散寿司饭,也就是说,里面应该加入了生海鲜之类。附着在这种食物上大量繁殖的典型细菌之一就是肠炎弧菌。如果偷偷把这种菌带来,附着在你吃的寿司上,不就很容易引发食物中毒吗?”
“哦……”藤村是医生,这点事情不可能不会。
正在我无比信服时,菜肴端了上来。一看到那女招待的脸,我不禁啊地叫出声来。正是昨晚交给藤村食盒的那个人。她似乎已不记得我的面孔,诧异地望着我。
胁坂讲介投来询问的眼色,我用眼神回答“正是此人”。
“能请教几个问题吗?”他立刻浮出亲昵的笑容,对女招待说道,“她昨晚也来这里了,你不记得了吗?”
女招待一面摆放菜肴,一面端详着我,却似乎没有回忆起来。
“回去的时候,我还收到了食盒装的散寿司饭呢。”我提示道。
女招待张开了嘴巴,点了点头。“非常抱歉。昨夜的菜肴怎么样?”
“非常好吃。”我答道,“散寿司饭也是。”
“你们的散寿司饭,”胁坂讲介说道,“需要提前预约吗?”
“不,现订就行。”
“那就奇怪了。”他一脸纳闷地说,“据她说,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向你们订啊。”
“啊,是吗……”中年女招待思索起来,随即用力点点头,“想起来了。那是另一组客人要求的。”
“另一组?”我皱起眉头。
“是的。另一个房间用餐的客人订了两份散寿司饭,我给他送到了房间。可回去的时候,他说在‘菖蒲间’用餐的客人是他朋友,留下了一个食盒,让我交给他。”
我一怔,望向胁坂讲介。“菖蒲间”就是昨夜我与藤村待的那个房间。
“于是,你把食盒交给了那个男的?”胁坂讲介语气慎重地确认道。
“是的。包装纸上夹着名片,所以的确是让我转交的。”
“明白了。”他丝毫不显惊讶,微笑着说,“交给你食盒的是不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
“不。”女招待摇摇头,“一位很瘦的先生,头发还特别长。”
“啊,对对。”胁坂讲介啪地拍了下手,“那家伙最近瘦了,我怎么忘了。啊呀,这么忙的时候打搅,实在不好意思。非常感谢。”
“没关系。”女招待离去。
我倏地探出身子。“她说的那个瘦男人就是藤村的助手,先是在另一个房间里放入诱发食物中毒的细菌,然后交给女招待。”
“就是这样。”胁坂讲介像骷髅十三(1)一样眉头紧锁,掰开方便筷。
“我怎么也不明白。”吃完略晚的午饭,回到车上,我说道,“为什么要让我食物中毒呢?”
“有两种可能性。”胁坂讲介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并没有发动引擎,“一是为了杀你,因食物中毒死亡的案例也是有的。”他语气淡然,内容却很吓人。
我咽了口唾沫。“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大概与杀死你母亲的理由相同。”
“和妈妈……”汗顿时从全身涌出,手脚却像冰一样冷,“妈妈真的是被藤村他们杀死的?”
“现在还不能断言,但至少,那些人一定与令堂之死有关。得知伊原骏策也牵涉其中,我就更确信了。若是伊原,给警察施加压力倒也不难。”
“伊原和北斗医科大学是什么关系?”我想起了那棵七度灶树,问道。
“根据我的记忆,伊原的曾祖父应该隶属于北海道开拓使,主要掌管上川地区。从那时起,伊原家与旭川市就有了密切的关系。北斗医科大学初创时,伊原为其寻找赞助,大力拉拢人才。”
听上去胁坂讲介似乎对伊原没有好感。
“这么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我扒拉开妈妈的剪贴簿,“这个与杀人动机有关?”
“这么想应该没错。或许,令堂掌握了与伊原骏策有关的某种秘密,因此才被杀害。当然,这秘密大概是令堂在北斗医科大学的时候获悉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时至今日才遇害,她又没有隐匿行踪。那些家伙若真想下手,随时都可能找到她。”
“难道,此前他们并不知道妈妈掌握了那一秘密?”
“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那么,是什么契机让他们最终知道了呢?”
“契机……”说到这里,我猛然屏住了呼吸。造成这一切的契机只有一个——我上了电视。这难道不是一切的导火索吗?并且,想必正因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妈妈才那样坚决反对。
我对胁坂讲介说了这一想法,他沉吟起来。
“大概是这样。正如你所说,这就是导火索。”
“可我只是在演播室里唱了一首歌。为什么这点小事竟会如此刺激那些人呢?”
“的确很奇怪。或许你的存在对他们具有重大意义,所以在电视上一看到你,就急得跷起脚来了——”
“你等等。”我打断了他,“我在节目中也没有说出本名。我是小林志保的女儿一事,他们怎么知道?”
“这……”胁坂讲介欲言又止,转了转眼珠,这一点的确奇怪,“嗯,但只有这一点可以确定。遇害的是你母亲,可对他们来说,重要的却是你。你掌握着一切的钥匙。”
“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我?”
“咱们再回到食物中毒的话题。”他说道,“刚才我也说过,他们想让你食物中毒的理由可能有两个,一是想杀你,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如果真想杀你,也用不着特意把你叫到这里。和杀你母亲一样,他们应该能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要杀我……”
“要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如果你真的中了他们的诡计,食物中毒,你想,现在会怎样?”
“当然是被抬到医院里。”
“是吧?并且,肯定是北斗医科大学医院,弄不好可能还要住上好几天。我想,他们的目的一定就在这里。他们想束缚你的身体。”
“为什么?”
“身为医学研究者的藤村等人,若想束缚一个人的身体,理由无非只有一个,即调查你体内的某种东西……对不对?”
“藤村倒是说过,要调查一下我究竟是不是久能教授的女儿……”
“不,不可能。胁坂讲介当即否定,”“检查的事情你自己早已答应,他们也用不着再特意让你食物中毒。”
“是啊……”
“并且……”他欲言又止,“所谓的检查亲子关系,归根结底只是个借口。”
“借口?”
“摆弄你身体的借口。假设你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如果被安排接受一些不可能被认为是针对食物中毒的治疗,或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即使做这些的人是医生,恐怕也会引起你的怀疑。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们说这是为了确认你的父亲究竟是不是久能教授而进行的检查,你不就理解了吗?”
“啊……”我舔舔嘴唇,望着前挡风玻璃。
的确如此。一个完美的借口。如果说是为调查父亲是谁,我一定会任由藤村他们摆布。
我再次把视线转向胁坂讲介。“那么,这一切都是谎言?久能教授有女儿的事和他自杀的事都是假的?”
胁坂讲介把胳膊肘压在方向盘上,托着下巴。“藤村欺骗你,想让你食物中毒,这种人的话也能相信?”
我一时语塞,恼怒起来。
站在我的角度,想知道父亲究竟是谁天经地义,竟有人利用这种心情来欺骗我,我绝对无法原谅。
“这个浑蛋!”我咒骂着。
“哎哎,现在别只顾着激动了。”胁坂讲介安抚我似的摆摆手,“这还只是推测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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