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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戒指啊。和你戴的是一对的那枚。”
平介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戒指上。无名指上还戴着和直子的结婚戒指,而且也是在这家店做的。“你是说,直子的戒指?”
“嗯,藻奈美把它拿了过来,新娘的戒指就以它为材料,因为是母亲的遗物。”
“那枚戒指……”平介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接着心跳越来越快,全身发热。他心想,怎么可能!
“我按她说的做了。我很感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让告诉你。藻奈美也没告诉我原因,只是要我绝对不能对你说,甚至还说,如果我对你说了,她就会恨我。不过,这没关系吧?你没有因此心情不好吧?”
平介不记得是怎么回答浩三的了,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出了钟表店。
怎么可能,怎么会——他自言自语地走着。那枚戒指应该在泰迪熊里面,是直子放进去的。为什么藻奈美把它拿出来了?不,应该说,为什么藻奈美知道它在那里?藻奈美应该不知道,那是直子和我之间的秘密。
难道是直子通过日记告诉藻奈美的吗?就算是那样,那她为什么要改做戒指,又为什么要瞒着我?
平介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举办婚礼的酒店名字。他摸着自己的戒指,心里越来越热。
直子——你消失了吗?还是只是装作消失了的样子?
平介回想起藻奈美第一次出现的情景。那之前,平介下定决心把直子当作藻奈美来对待,他决定要做一个父亲。他叫她藻奈美,而不是直子,就是出于这个理由。
直子是怎么想的呢?她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丈夫的决心,自己也做了一个决定?装作藻奈美的精神苏醒,然后慢慢变成藻奈美。但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她选了一个方法,就是让直子一点一点消失。
九年——她这九年一直都在演戏。她打算一直演到生命结束?
他又想起了山下公园,那天不是直子消失的日子,而是她完全摒弃直子这个身份的日子。作为藻奈美苏醒以后,她放声大哭,是因为抛弃自己而悲伤吗?
直子,你还活着吗?
平介抵达了酒店,甩下车费,下车冲进酒店,看到服务员后,语速飞快地询问婚礼会场的位置。年长的服务员刻意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乘上电梯,在婚礼会场所在的楼层停下,看见了三郎和容子。
“你终于来了,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容子说。
“藻奈美呢?”平介喘着粗气问她。
“我带你去。”容子带他走到新娘化妆室门前,敲了敲门,开门向内张望,然后对平介说:“可以进去了。”她像是体会到平介的心情,又返回大家所在的地方。
平介做了个深呼吸,推开了门。身穿婚纱的藻奈美顿时映入眼帘,那是一面大镜子反射的人影。她透过镜子看到平介,缓缓地回过头来。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这……简直……多么……”他想起约三十年前的光景。那时候的直子也穿着十分合体的婚纱。
服装师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平介和藻奈美两个人。他们四目相对。
直子——
在这一瞬间,平介恍然大悟。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问她也没有意义,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直子。只要她不承认,她就是藻奈美。对平介来说,她就只是他的女儿。
“爸爸,”她说,“很久以来,真的是很久以来,多亏您的照顾……”她已经泣不成声。
嗯,平介点点头,也是在默认那个永远的秘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平介说了声“进来”,根岸文也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注视着新娘,两眼放出光彩。
“哇,真漂亮啊!除了漂亮没有别的词能形容。”然后他看向平介,“是吧,爸爸?”
“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平介说道,“文也,你跟我来一下。”
“是。什么事啊?”
平介把文也带到另一间休息室里,还好没有别人。平介盯着这个马上要和藻奈美结婚的男人,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平介说。
“什么事?您说。”“不是很难的事。嗯,不是经常有人这么说嘛,就是新娘的爸爸最想对新郎做的那件事,你能让我做一次吗?”
“是什么?”
“就是这个!”平介在文也面前伸出拳头,“吃我一拳。”
“什么?”文也身子后仰,“现在?在这里?”
“不行吗?”
“不是不是,啊,这可怎么办?待会儿还要拍照啊。”文也挠了挠头,可最后还是用力点了下头。“知道了。您把那么漂亮的女儿给我当新娘,所以这点痛我忍着。来吧,给我一拳。”
“不,是两拳。”
“两拳?”
“一拳是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女儿,另一拳……是因为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你别问了,闭上眼睛!”
平介攥起了拳头。但就在拳头挥出之前,他的眼里已满是泪水。他跌坐在地,两手捂住脸,撕心裂肺地号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