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笹香织之章(1/2)
1
我首先要做的,是让神林美和子在安静的房间里休息。发现穗高诚的异状后,她提起婚纱的下摆,跑过了本应庄重走过的贞女路。目睹到本应在几分钟后与自己交换爱情誓言的新郎的死,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僵直地站在那里。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精神打击无疑贯穿了她全身。或许是这个原因,谁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人们的声音好像根本就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如果没有人在旁边照料,她既无法站立也无法行走。
我和第一个扶住美和子的神林贵弘一起,把她带回了房间。酒店预备的豪华套间原是美和子和穗高诚今晚要住的。
“我去找医生。暂时麻烦你照顾一下美和子。”让美和子坐到椅子上后,神林贵弘说道。我说:“请您放心。”
他走出房间后,我帮美和子脱下衣服,让她躺了下来。她一直轻轻颤抖着,看着天花板的某一处,嘴里传来混乱的呼吸声。看来她依然处于不能说话的状态。即便这样,当我握住她的右手时,她还是有力地回握。新娘的手汗津津的。
我坐在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知神林贵弘什么时候才能找来医生。到达酒店的医生首先要做的恐怕是查看穗高诚的情况,希望医生忙完后马上赶到这里。我觉得医生救不了穗高诚。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知道这一点。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没多久,美和子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我问她:“你说什么?”却没有回答。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尽管她的嘴唇动得不是很明显,但传来的无疑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听到了敲门声。我松开她的手去开门。神林贵弘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半老男人站在门外。
“患者呢?”医生模样的男人问道。
“在这边。”我把他领到床边。
大夫把了把美和子的脉,立刻拿出镇静剂给她注射。一直轻轻颤抖的她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大概会睡两个多小时。最好有人在身边陪着她。”大夫收拾着包说道。
“我会陪着她。”神林贵弘说道。
送走医生后,我回过头看着他。“用不用我也一起陪?”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还得忙许多事吧。楼下现在好像很混乱。”
“估计也是。”
“穗高先生他……”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好像就那么走了。”
我点了点头。估计我的面部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因为知道得过于突然,根本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死因是什么?”
“这就不大清楚了。”神林贵弘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他一直注视着妹妹,看来对穗高诚的死亡没什么兴趣。
2
我坐电梯先来到四楼。没想到通往教堂的走廊里站着警察。
“对不起。有点情况,前面不能通行。”年轻的警官粗鲁地说道。我只能默默地返回。
再次坐上电梯来到三楼,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大约一小时前,这个大厅还挤满了穿着礼服来来往往的人,现在却空荡荡的。“啊,雪姐。”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声音。转过头一看,西口绘里正表情僵硬地向我走来。“我正打算去叫你呢。”
“大家在哪里?”
“在这边。”
西口绘里带我去的是用来接待客人的休息室。走到房间附近,里面却没有任何声响。门紧紧关着。
西口绘里打开门,我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在室内,我看到了原本出席婚礼及宴会的人们的身影。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沉痛,偶尔还传来抽泣声,估计是穗高的亲戚。那种人死了竟然也会有人为他而哭。除了哭声,基本没有别的声音,香烟使得空气非常混浊。
像是监视这些人一样,靠墙站着一些气质明显不同的男人。从那些人的眼神和态度判断,应该是刑警。
西口绘里走近这些人中的一个,在耳边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后看着我,然后走到我身旁。
“雪女士……是吗?”理着平头、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问道。他个子虽然不高,体格却壮得像一堵墙,脸也一样宽大,锐利的目光像是有点斜视。
男人说,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男人把我领到外面,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脸像职业运动员一样黑。
我们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平头男人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渡边警部,黑脸男人姓木村。
首先,他们问了我的来历。既然让西口绘里把我带过来,他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我还是作了自我介绍。
然后,渡边问我之前一直在做什么。我回答一直陪伴着新娘。警部点了点头。
“新娘一定受了很大刺激。现在正在休息?”
“是的。”
“状态怎么样?能说话吗?”
“怎么说呢……”我歪了歪头。“今天可能够呛。”我感觉脸部变得有些僵硬。不知这些人对那种状态下的美和子想问什么。
“哦。那先问一下医生的意见再说。”警部看了一眼木村。看来只要医生允许,他们想在今天向美和子了解情况。
渡边再次看着我。
“你知道穗高先生已经死亡的事吗?”
“听说了。”我回答道,“由于过于突然,感到非常惊讶。”
警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说到穗高先生的死因,有几个可疑的地方,所以就这么进行调查。估计会有很多不愉快,还请你见谅。”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句尾包含着刑警特有的威压感,有点像是在宣言:现在开始我就不客气了。
“可疑的地方是……”我主动问他。
“这个一会儿会讲的。”警部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他并不打算回答别人主动提出的问题。“当然,你也出席婚礼了吧?”
“是的。”
“你看到穗高先生倒下那一幕了吗?”
“如果是指倒下的那一瞬间,我没有看到。我坐得比较靠前,大家开始骚动后,我才发现。”
“嗯。除了你之外,也有很多人说没有看到。毕竟婚礼时直勾勾地看着新郎入场很不礼貌。”
其实我很想告诉这个警部,不论何时何处,直勾勾地看着别人都很不礼貌,但觉得麻烦,所以就什么都没说。
“但还是有人看到穗高先生倒下的那一瞬间。据说,穗高先生忽然开始痛苦挣扎,像是忽然发病,没多久就倒下了。”
“发病……”
“有人说他倒下去之前用手捂着喉咙。”
“是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保持沉默。
渡边略微探出身子,盯着我的脸。
“你是作为新娘方的客人出席的,但好像与穗高先生也不是没有关系。听说以前还是负责他作品的编辑?”
“以前,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只是形式上的。”我答道。不知为何,语调像是在狡辩。
“你没听说过穗高先生有什么宿疾吗?心脏或是呼吸道方面的。”
“没听说过。”
“那么,穗高先生有没有什么经常服用的药?”警部继续问道。
我刚想说不知道,却在说出口之前收了回来。不彻底的谎言只会对自己不利。
“他长期服用鼻炎药。据说是一紧张就流鼻涕。”
“鼻炎啊,是药片吗?”
“是胶囊。”
“今天也服了?”
“应该是。”
刑警好像对我笃定的语气很感兴趣。
“哦,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神林美和子小姐拜托我把药交给穗高先生。”
“你先等等。”渡边做出停止的手势,然后看向木村的手,像是在说现在开始说的非常重要,要做好笔记,“那个鼻炎药是神林美和子小姐拿着的?”
“是的,是为旅行时准备的,两人的药都由她保管。”
“这样啊。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拿到药的?”
“婚礼开始之前,大概是十一点半。地点是在新娘的休息室。”
“神林美和子小姐从哪儿拿出药的?”
“从她的包里。”
新娘休息室大约有八叠。十一点半,美和子穿好华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说实话,我嫉妒她的美丽。如果我能长得这么美丽可爱该多好。但是,对穗高诚的新娘这一身份,我丝毫没感到羡慕。我冷静地想,这很可能是她不幸的开始。因为我知道前路乌云隐现,看到美和子一无所知地站在那条路的入口处笑得很灿烂,我便更觉得心疼。
那时,美和子平时穿的衣服以及行李全都堆放在房间的角落,手提包也是。美和子请我帮她拿一下包,我便把包交给了她。
当时除了我以外,还有西口绘里。美和子在大家面前打开包,拿出了药瓶和小药盒,并把一粒胶囊放进小药盒后递给我,拜托我转交给穗高诚。
我接下了那个东西,但又说自己拿着有可能弄丢,于是很快交给了西口绘里。
后来,新娘走出休息室的那一刻到了。我和西口绘里也走出房间。就在那时,我碰到了骏河直之,于是让西口绘里把小药盒交给他。
听完我的讲述,渡边虽然点了点头,却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把东西交给骏河先生,而不是由两位直接交给新郎?”
“穗高先生周围的事都是由骏河先生全权处理的。我还得陪神林美和子小姐……”
“哦。”警部又看了一眼木村,也许是在暗示他把这些话通通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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