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件(2/2)
纯一不由得看了杉浦律师一眼:“无心为他辩护?”
“是的,这是常有的事,”杉浦律师满不在乎地说,“审判这东西全看走运不走运。被告人的律师、检察官、法官等凑在一起,完全可以左右一场审判。有这样的说法:如果被告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男法官就会作出较轻的判决,反之,女法官就会主张严惩。这也是自由心证主义 [1] 。哈哈……”
纯一根本没在意杉浦律师的哈哈大笑,而是低头思考着自己的事。自己因伤害致死罪被审判的时候,法庭是怎样一种状况呢?
“咱们言归正传,”杉浦律师继续说道,“对一审的死刑判决开始产生怀疑,是从二审开始的。新聘请的辩护律师非常执著地追究两个疑点。一个是始终没有发现被盗走的印鉴、存折和凶器。案发后警察进行了全面搜索,结果……”
杉浦律师离开通向宇津木宅邸的道路,指着通向山中未铺柏油的林荫路说:“在离这里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把铁锹。那把铁锹是被害人家里的东西。也就是说,凶手逃走之前曾一度进入山中,掩埋证据。”
纯一问:“凶手不但掩埋凶器,连印鉴和存折也掩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辩护人也指出了这一点。但是检察院方面反驳说,被害人肯定是认为只要有银行卡,就能取出现金。”
南乡说话了:“这么解释有点勉强。”
“是的。但是,留在铁锹周围的轮胎印,确实是树原亮的摩托车留下的。”
“也就是说,去与逃走路线相反的方向掩埋证据是为了搅乱搜查?”
“审判方是这样认为的。”
纯一问道:“最后也没发现存折、印鉴和凶器吗?”
“是的。警察还分析了附着在铁锹上的泥土,在非常大的范围内进行了搜查,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但是,附着在铁锹上的泥土,与附着在摩托车轮胎上的泥土的土质是一致的。毫无疑问,树原亮的摩托车去过扔铁锹的地方。”
杉浦律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为的是给纯一和南乡一点整理思路的时间。然后他继续说道:“第二个疑点是树原亮这个年轻人在事故现场被发现时没戴头盔。根据他周围的人的证词,树原亮在驾驶摩托车时总是戴全脸头盔。作案的时候,这是掩盖面部最合适的东西,可为什么在抢劫杀人这一天,却没戴头盔呢?”
南乡想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有第三者的存在?”
“是的,辩护人就是这样主张的。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摩托车上应该有两个人,坐在后面的那个人,把树原亮戴着的头盔抢过去戴上了,所以事故发生时没受重伤。”
“您的意思是说,他一个人逃走了?”
“是的,事故现场周围虽然都是很陡的斜坡,但树木很多,抓着树枝树干下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纯一问:“警察没有查一查斜坡上是否有脚印吗?”
“查了,没发现脚印。但是那天下雨了,即使有人顺着斜坡下去过,也找不到脚印了。这却成了检方反驳第三者说的强有力的证据。”杉浦律师谨慎地说,“抢劫杀人后却没用被害人的存折取出现金,也就是说,如果是第三者拿走了印鉴和存折的话,为什么他不使用印鉴和存折呢?为了抢劫这些东西,他可是杀了两个人啊。”
纯一沉默了,南乡也陷入了沉默。辩护方与检方在二审时激辩的场面浮现在他们眼前。但是,结果呢?……
“二审驳回了上诉,最高法院也驳回了上诉,后来的判决订正申诉还是被驳回,最终确定了死刑判决。”
“请等一下,”纯一发现自己听漏了重要的事情,“关于刚才的第三者说,被抓起来的树原亮是怎么说的呢?摩托车后座上坐没坐人?坐的是谁?没有他的证词吗?”
“这个案子特殊就特殊在这里,”杉浦律师停顿了一下又说,“被告人因在摩托车事故中头部受到强烈撞击,完全丧失了犯罪时和犯罪前后那几个小时的记忆。”
树原亮骑摩托车发生交通事故负的伤,除了四肢摔伤以外,右脸严重擦伤,皮肤几乎剥落,头盖骨也骨折了,造成脑挫伤。不过,颅内的血肿通过手术被清除,头部及面部骨折也复位了,术后恢复得很好。
但是,树原亮留下了让搜查员们感到困惑的后遗症。案发当天下午5点以后的事,树原亮完全丧失了记忆。
对于自称只丧失了案发前后四个小时的记忆的树原亮,搜查员们持怀疑态度,认为他有可能是假装失忆。刑警们执著地审问,想让他招供,但树原亮坚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被告人失去的那段记忆,在后来的审判中也成了争议的焦点。如果是装病拒绝招供的话,那么他将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但是,法官根据医务人员的证词推定,被告人记忆丧失是真实的。因为人在头部受到撞击的情况下,不仅发生事故那个瞬间的记忆可能会丧失,甚至此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也可能会丧失,这种现象被称为“逆行性遗忘”,而且“逆行性遗忘”并不是稀有的病症,在交通事故中受伤的人中频繁出现。法庭把医务人员的证言作为证据采用了。
但是,推定毕竟是推定。发生逆行性遗忘的病理机制还没有弄清,客观地观察到大脑的器质性病变的情况也很少。所以,说树原亮肯定是丧失了记忆,并没有物理性证据。
“问题就在这里,”南乡接着杉浦律师的话继续说道,“没有记忆就不能反驳检方主张的公诉事实。进一步说,正因为他丧失了记忆,才会被认为他接受了死刑判决。”
“这是什么意思?”
“量刑基准。量刑基准是这样的:关于抢劫杀人,如果被害人是一名,就不会被判死刑,而是被判无期徒刑。但是,如果被害人是三名以上,一般情况下都会被判处死刑。”
“这个案子的微妙之处在于被害人是两名,”杉浦律师说,“在这种情况下,审判结果转向哪边都不奇怪。但对于被告人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如果逃过死刑,被判无期徒刑,按照法律规定,服刑满十年就有可能回归社会。”
纯一看看杉浦律师,又看看南乡,然后说道:“那么,量刑基准跟树原亮有没有关于这个案件的记忆有什么关系呢?”
“这跟悔改之心有很大的关系,”南乡说,“法官判不判死刑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看被告人是否有悔改之心。”
纯一对于悔改之心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他自己被判刑的时候也存在这个问题。不过那时候也就是延长了几个月的刑期,并不是死刑与无期徒刑这么大的差别。
纯一再也忍不住了,干脆将一直存在于他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悔改之心什么的,别人能做出判断吗?犯了罪的人是否真正从内心反省,从外表怎么能看出来呢?”
“从过去的判例来看,判断的标准各种各样。”杉浦律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比如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啦,愿意支付给遗属高额赔偿金啦,在拘留所做个被害人的灵位每天叩拜啦,等等。”
“被害人已经被杀死了,每天叩拜也活不过来吧?如果用这些作为判断的标准,不是对有钱人和爱哭的人很有利吗?”纯一真的生气了,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南乡见纯一这么冲动,感到不可思议。“你这么说话就有点过分了。”南乡温和地批评了纯一,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能否定你的话是有道理的。”
“我们还是回到树原亮丧失记忆这个话题上来吧。”杉浦律师说,“因为他本人丧失了记忆,当然也就不可能表现出所谓的悔改之心,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他本人非常自信地作出证词,除了失去记忆的几个小时以外,从未想过要杀害宇津木夫妇。”
南乡说:“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如果发生一个跟树原亮相同的案子,凶手即便被起诉,但只要主动坦白,并表现出悔改之心,也许就不会被判死刑了。”
纯一又想起自己不满两年的刑期。自己也夺走了别人的性命,结果纯一自己的生命却没有受到威胁。抢劫致死与伤害致死,同样都是夺去他人生命的犯罪,量刑却有如此大的差别。
“由于他的逆行性遗忘,判决确定后对他也很不利。”杉浦律师说,“法律赋予的可以挽救死刑犯的方法,有请求重审和请求恩赦两种,但请求恩赦必须是在承认自己罪行的前提下,所以他没有资格请求恩赦。”
“那么剩下的方法只有请求重审了?”
“是的。他三次重审请求都被驳回了,第四次也被驳回,但现在正在进行上诉。估计这次上诉也会被驳回。我要拜托南乡先生和你的,是为第五次请求重审收集证据。”
纯一决定积极参与这件事。他开始诚心诚意地考虑如何救这位叫树原亮的死刑犯一命。如果他自己身上没有背负着犯罪前科的话,也许不会如此同情一个死刑犯。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从第一次判决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七年了,所以树原亮哪天被执行死刑都不奇怪。最危险的时刻就是这次重审请求被驳回的那个瞬间。”
“那么,即使我们找到了他无罪的证据,他也有可能在第五次请求重审之前被执行死刑,是这样吗?”
“是的,这次到我们事务所来的委托人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只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期限。”
“委托人?”南乡感到意外,“这个工作,不是杉浦老师交给我们的吗?”
“不是我交给你们的。我还没有告诉您吗?”杉浦律师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我只是转达委托人的愿望。他想为死刑犯昭雪冤案,所以让我找人收集证据。”
“于是您就选择了我们作为行动部队?”
“是这样的。”
“我也想过,如果是杉浦老师交给我们的工作,报酬也太高了。”南乡半开玩笑地笑了,但他眼神的一隅残留着对杉浦律师的些许怀疑,“委托人是什么地方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是秘密,我只能告诉您,委托人是一位匿名的热心慈善事业的人。他反对死刑制度,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杉浦律师又圆滑地对依然持怀疑态度的南乡说:“关于报酬,您还满意吧?”
“啊,”南乡沉着脸点点头,“还有什么事没说给我们听吗?”
“还有一个。现在有不少各种各样的社会组织在援助树原亮,都是反对死刑制度的人士,你们绝对不要与这些组织接触。”
“为什么?”
“虽然这些援助树原亮的人士都是善意的志愿者,但其中也有思想极端的人士。如果你们收集证据的时候与这些人扯上关系,对重审请求的审查就会更加严格。”
这个解释没能说服纯一:“谁干不一样?证据就是证据。”
“那可不一样。这就是日本社会的复杂之处。”杉浦律师用一种抽象的说法回避了纯一的问题,“总之,你们两个人的活动,千万要保密。”
“可是我必须向监护人和监护观察官汇报……”
“那倒不要紧。他们有义务为三上你保守秘密,不会从他们那里泄露出去的。”
南乡问:“杉浦老师以前援助过树原亮吗?”
“没有。这次是第一次。”
见南乡皱起了眉头,杉浦律师慌忙说:“是这样的,树原亮还有别的律师,各种援助活动是以那位律师为中心开展的。可是有一个援助树原亮的人,这次特意跑到我的事务所来了。也许是在援助树原亮的组织内部与大家有了意见分歧,决定单独行动吧。”
“原来如此。”南乡说着用鼻子叹了口气。为了换换心情,他故作开朗地对纯一说道:“那好,我们就开始干吧!可是从哪里下手呢?”
纯一听南乡这样问自己,心里很高兴,可是纯一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反问南乡:“是啊,从哪里下手呢?”
“最后还有一点。”杉浦律师插话了。
纯一和南乡一起转过头去,不高兴地看着杉浦律师。
杉浦律师犹犹豫豫地说道:“这次促使委托人采取行动的理由,是因为树原亮想起来了一部分丧失的记忆。”
“一部分记忆?”
“是的。树原亮说,在丧失的那不到四个小时的记忆里,他正在某个地方上台阶。”
“台阶?”纯一立刻问道。
“是的。他说当时他处于一种死亡的恐惧之中,他在死亡的恐惧之中上台阶。”-
3-
杉浦律师钻进自己的白色轿车,顺着山路下山了。此后,纯一和南乡站在原地,盯着宇津木耕平宅邸看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半了,开始倾斜的阳光使周围新鲜的绿叶在逆光中格外显眼。淡淡的光线照射下的木造房屋,看上去就像落后于时代潮流的古代遗迹。
“真是奇怪,”南乡终于说话了,“这是座平房啊,怎么会有……”
“是啊,怎么会有台阶呢?”纯一也觉得奇怪。
“征得遗属的同意以后,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看。”南乡环顾四周,看到宇津木宅邸前面那条路,一边通向海边中凑郡繁华的街道,一边通向凶手掩埋证据的山中。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先找有台阶的建筑物。”南乡主意已定。
“树原亮恢复的记忆,”纯一说道,“是不是过于模糊了?他想起来的,只有死亡的恐惧和他自己踏上台阶的脚。”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想起来啊。”
“不能跟本人见一面,详细问问吗?”
“那是不可能的。已确定死刑的囚犯与社会完全隔离。能够见到他的只有律师和他的部分亲属。从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刻起,他就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南乡先生作为管教官也不能见吗?”
“也不能见。”南乡想了想又说,“不过,同为死刑犯,在最高法院确定执行死刑之前,也有见到过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南乡先生怎么看?树原亮是被冤枉的吗?”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南乡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笑容,“从刚才杉浦律师介绍的情况来看,应该有四种假说。首先是树原亮单独作案。如果是这样,判决就是正确的。第二,有第三者存在,但如果第三者与树原亮同为主犯,死刑判决也不会更改。不过如果第三者是主犯,树原亮是从犯,就可以减刑至无期徒刑以下。”
以上三个假说,都是将树原亮当作罪犯。纯一把希望寄托在第四个假说上。
“第四个假说是第三者单独作案。去拜访监护人的树原亮偶然遇到了这个强盗,强盗胁迫树原亮,让树原亮帮他处理证据并帮他逃走,结果在下山途中发生了交通事故。”
“头盔不就证明了这个假说吗?如果一开始就是两人一起作案的话,应该有两个头盔才对呀。”
南乡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强盗为什么不在事故现场杀死树原亮呢?也许树原亮已经看到他的脸了。”
“大概强盗以为把树原亮扔在那里不管,也肯定会死掉的。如果警察发现摩托车事故现场的尸体是他杀,强盗不就惹火烧身了吗?”
“你说得有道理。也许摩托车事故刚一发生,宇津木夫妇就正好经过那里。”
“就是说,强盗没有杀死树原亮的时间。”
“是的。于是,强盗为了加罪于树原亮,把装着银行卡的钱包留在了现场。”
纯一见自己的推论说服了南乡,感到十分满足。
南乡又说:“还有一件叫我觉得奇怪的事,就是存折和印鉴为什么不见了。如果说存折、印鉴和凶器一起被掩埋了,怎么想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果说是被那个第三者拿走了,还比较自然……可是,他为什么不去银行取钱呢?”
“怕被银行的监控录像录下来?”
南乡笑了:“能想到监控录像的家伙,一开始就不会偷存折。”
“啊,那倒也是。”
“如果我们相信第四个假说,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台阶。我觉得警察没有找到的凶器就在那里,说不定其他的证据也在那里。”
纯一对此也有同感。强盗行凶后,将树原亮带到一个有台阶的地方,强迫他掩埋了证据。树原亮一定想过,警察会根据他的供述把证据挖出来的。可惜的是,摩托车事故发生后,他丧失了记忆。
但是纯一马上又想到,所谓的台阶如果是楼梯的话,一般应该在房子里,跟用铁锹挖洞的行为没有什么关联。
“先回东京吧。”
南乡说着向汽车走去。纯一跟在他身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刚才那位杉浦律师,我们可以信任他吗?”
“律师嘛,就是为了让人们信任而存在的。”南乡笑着说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不过是理想主义的说法。”
南乡特意把纯一送到了位于大塚的家。大概是想跟从今以后要一起工作的搭档加深感情吧。南乡跟纯一确认了从第二天开始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之后,就回位于川崎的哥哥家去了。
晚上,一家三口在一起吃晚饭,纯一对父母说,他找到了一份给律师事务所帮忙三个月的工作。就像他希望看到的那样,俊男和幸惠都高兴得瞪大了眼睛。儿子是接受了松山监狱的首席管教官的邀请参与这个工作的,这让纯一的父母格外喜悦和安心。看着父母的笑脸,纯一对邀请自己参与这个工作的南乡,从心底里涌出感激之情。
一家三口的晚饭很简朴,但在欢快的气氛中,纯一吃了很多。关于高额报酬的事,他没有对父母说。三个月的工作就能挣到300万,如果能够救了树原亮的命,还会有1000万的奖金。他打算到时全部交给父母。
从第二天开始,纯一用了两天时间做准备工作。他用在监狱里劳动挣来的6万日元,买了换洗用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然后他又去监护人久保老师家汇报,并向监护观察所提交了“旅行申请”。
看来南乡已经向久保老师做了详细的说明。久保老师笑容满面地说:“监护观察官落合先生也很高兴。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你要好好干!”
“是!”纯一也笑容满面地答道。
与此同时,南乡又是跟杉浦律师见面,又是前往中凑郡,也在忙着做准备工作。
为了节省经费和时间,南乡打算租一套可以住三个月的公寓。最初他想去中凑郡的房地产公司,但考虑到中凑郡住着纯一事件的被害人遗属,万一佐村光男和纯一碰面的话,说不定会遇到预想不到的麻烦。
最后,南乡决定去胜浦市租房子,从胜浦市到中凑郡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考虑了一下之后,他认为应该让纯一自己睡一个单间,于是租了一套有两个卧室的公寓。这是南乡为了关照纯一做出的决定,他想让刚刚出狱的纯一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套有两个卧室的带浴室的公寓,房租是55万日元。加上礼金,比租一套一个卧室的公寓贵了10万日元,不过还在经费允许的范围之内。
做完这些杂事,南乡直奔位于东京都小菅的东京拘留所。树原亮就被监禁在这个拘留所新4号楼二层的死囚牢里,当然,南乡不可能见到树原亮,他的目的是见到那些他在频繁调动工作过程中认识的管教官。
南乡顺利地找到了一个。这个人姓冈崎,是南乡在福冈拘留所工作时的老部下,现在的职务是看守长。冈崎下班后,南乡把他约到附近的小酒馆,说是有机密事情。
“树原亮要是有被执行死刑的动静,能马上告诉我吗?”
南乡压低声音说出这句话以后,比南乡小七岁的老部下紧张得全身都僵住了。冈崎看守长比南乡晋升得快,现在已经是企划部门的首席管教官了。如果树原亮的死刑执行通知书送到拘留所,他应该最早知道。当然,关于执行死刑的日期,上边肯定会发出严禁向外人透露的命令,但是南乡认为冈崎的沉默有别的理由。
“不用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南乡再次请求道。
冈崎环视了周围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冈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我确实受到过南乡先生很多关照。”
听冈崎这么说,南乡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跟冈崎分手后回到川崎的哥哥家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南乡从哥哥家拿了些锅碗瓢盆和被褥之类的日常生活品,塞进从租车公司租来的一辆本田思域的后座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
南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为了挥去郁闷的心情,南乡抬头仰望夜空。南方天空上,星星都被乌云遮住,一颗也看不到了。
梅雨季节马上就要来临了。
[1] 自由心证主义的主要内涵是:法律不预先设定机械的规则来指示或约束法官,而是由法官针对具体案情,根据经验法则、逻辑规则和自己的理性良心来自由判断证据、认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