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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一色(山本周五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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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办法?什么办法?”

“这个嘛——”吉田仑平刚鼓起勇气辩解了一句,就被顶了回去,只得满脸尴尬地低下脑袋。

“什么办法?说!”巴谷课长提高了嗓门说道。

吉田仑平脸涨得通红,愈发狼狈了,最后终于像是横下心来似的坦白了:“老实说吧,绚夫人与我,维持着一种特殊的性关系。她跟我说好的,只要我满足了她那种异乎寻常的性欲,每次就能勾销二十贯的借款。”

原来绚夫人还在雪宾馆里高张艳帜的时候,接的都是外国客人。时间一长,她便适应了粗暴荒淫的性生活,在那之后,身体瘦弱、文质彬彬的日本男人,就怎么也不能满足其欲望了。

尤其是一个名叫奥尔的挪威人,还教了她一些特殊的技巧,从此她的要求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奥尔离开日本时,给她留下了一些特殊工具和药物。而能够巧妙运用这些工具和药物的,只有当时在古兰德大酒店厨房里打工的吉田仑平一人——

“所以我从大阪回来后,绚夫人就死乞白赖地把我拖到了这所公寓里,帮我安排了房间。从那时起,我就一直为满足她的性欲而服务,而她则为我付房租和伙食费等。”

“哦,还有这么回事啊。”听完了吉田仑平的辩解后,巴谷课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咬着上嘴唇上的胡须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取出一叠单据扔到了桌子上。

“这些,你都不陌生吧!”

“啊——”吉田仑平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额头上也渗出了一颗颗汗珠。

“这些都是从你的房间搜出来的。塞在通风管里的,是吧?这你又怎么解释。难道也是跟绚夫人有什么特殊约定吗?”

“饶了我吧。”吉田仑平垂头丧气地答道。

“我确实打开了绚夫人的文具箱,从中拿走了三十日元左右的现金和一叠iou,可是,可是……”说到这儿,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显出拼死的表情,连从额头上淌下来的汗都顾不得擦,“可是,绚夫人绝不是我杀的。我没有瞎说!听到高野高喊‘杀人啦!’之后,我就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走廊上,然后进入绚夫人的房间,看到了她的尸体。我心想,这可不得了了。这时,公寓主人夫妇也来了,他们大吃一惊,说是要打电话报警,就跑下楼去了。高野也说要给自己的报社打电话,叫我在那儿看着,说完他也下楼去了,就我一人留在房间里。我忽然看到衣柜上的文具箱,我知道那里面有现金,而我也正需要现金,所以就将它拿下来打开,翻了起来,一翻就翻出了iou。我想,绚夫人死了,我那个特殊的还款办法也不管用了,要是被菲尔德拿到了这些借条,肯定会催我还钱的。所以就想拿回去烧毁。于是我就将这些借条和iou一起塞进了怀里,把文具盒放回原处,后来我就将iou塞进了通风管。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一句假话也没有啊。”

陈述完毕之后,吉田仑平的额头和两鬓都被汗水湿透了。正好这时一名刑警进来报告,说是詹姆斯·菲尔德回来了。巴谷课长就让吉田仑平先退了下去。

巴谷课长为了让自己休息一下,便点上香烟,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可刚一坐下,刚才去调查指纹的那个警察就来向他汇报,说是没有获得满意的结果。短刀的柄上倒是有两三个十分陈旧且不清晰的指纹,但那显然不是行凶时留下的。窗框上和门把手等处,也都没有像样的收获。

紧接着法医也来汇报。虽说准确的报告还有待于尸体解剖,但关于性器官亢奋已经可以得出结论:是他人用手指拨弄的——这也只是从受害人本人的手指并未弄脏这一点上得到的推测。

“看来,还是吉田仑平的嫌疑最大啊。”仓石判事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

“根据前后的关系来推断,能在高野信二离开的十分钟内完成犯罪行为的,只有吉田仑平。”

矢岛首席检事也点头说道:“嗯,估计他是在高野信二出去后立刻进入房间,然后开始玩牌,并伺机刺杀了绚夫人。”

巴谷课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么将高野信二喊出去的流浪汉又是谁雇的呢?因为吉田仑平事实上没离开他房间一步。即便如高野所说,雇流浪汉将他喊出去是他朋友的恶作剧,吉田仑平的嫌疑也仍有不充分的地方,那就是——”

巴谷课长用手指敲了敲那一叠借条。

“吉田仑平所藏匿的这一叠借条中,并没有他今晚写的三十八贯的那张iou。当然了,在现场也没发现那张。”

也就是说,吉田仑平署名的那张票据不翼而飞了。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将其拿走了呢?

在刑警的引导下,詹姆斯·菲尔德走了进来。

看模样,这是个四十来岁的金发男子,眼睛是棕色的,十分引人注目,还时不时地会像猫眼似的闪一下亮光。总的来说,不像个坏人,日语尽管说得结结巴巴,但还是能够清楚表达的。

他较为镇静地说道,自己刚从八番的酒吧“小姐”那儿回来,听说绚夫人被人杀死了十分震惊。然而,他在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悲伤之情便渐渐地难以自抑,让人感到他是深爱着受害人的。

“我是总公司在旧金山的kbd动物油脂公司的东方营销总监。负责当地与上海以及香港的业务,每年有春秋两次,每次八周左右滞留在当地。跟绚夫人认识,是去年春天里的事情。跟她商量之后,我们就在柏树公寓里租屋同居了。我要说的是,我是真心爱她的。”菲尔德掏出手绢来,轻轻地按了按鼻子。

“绚夫人原本就是个多情的女子,异乎寻常地喜欢性生活,因此老有些不干不净的男女关系,还时常在外面过夜。可是,一来她以前就是干那个的,二来我不在这里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正因为这样,我们的关系总是不怎么太平。时不时地会爆发一些剧烈冲突。有一次我甚至想先杀了她,然后自杀,就拿着手枪追着她跑,不过最终还是下不了手。我想,她也知道我是不会真的杀她的。这次,我在六周之前来到此地,因为世界经济不景气,我们公司的销售也受到影响,总部下了命令,要缩短滞留时间,我打算就在这两三天内去上海——”

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扭着木下濬一的胳膊走了进来。

“怎么了?”巴谷课长问道。

木下濬一转过苍白、紧张的脸来,大声叫喊道:“误会!这是误会啊!”

刑警止住了木下濬一叫喊之后汇报说,他是从九号房(即菲尔德夫妇的卧室)的窗户那儿溜到阳台上,从消防梯处跳到后院时被抓住的。

“从卧室?这个家伙?”

巴谷课长十分疑惑地看着木下濬一。木下濬一痉挛似的抽动着嘴唇,大声喊道:“这中间、中间是有缘故的。那是——”

巴谷课长命令刑警先将木下濬一带到休息室去,然后催促因这一意外事件而受惊的菲尔德继续往下说。

“今天,我们约好了要去帝国剧场看戏,算是我去上海之前与绚夫人的告别。可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她突然不高兴了,喊来几个男人开始玩花纸牌。我催促了她好几次,她也不肯动身。最后,我只好放弃,自己去办事了。下午茶和晚饭,我都是一个人吃的。我心里非常窝火,正想出去喝酒的时候——大概是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吧,她进来了。我当时因为身边缺少零钱,就跟她说,能否给我些零钱。不料她非但不给,还对我破口大骂,粗话连篇,难听极了。我也因为憋了一天的火,终于忍不住了,也大声地骂了她。说了声‘我今晚不回来了’,就出去了。”

“听说你当时威胁过绚夫人,还说过‘要杀了你’之类的话,是吗?”

“或许说过吧。因为我憋了一天,已经火冒三丈……”

“你是直接去的酒吧吗?”

“常去的那个‘小姐’酒吧是最后才去的,先去坂下后街逛了两三家。具体是哪几家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到了那儿我就能认出来的。”

“或许过会儿需要你配合。”巴谷课长如此答复后,礼貌地请菲尔德回休息室去。

然后,巴谷课长叫来自己的部下,让等候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流浪汉去休息室辨认,是谁雇他将高野信二叫出去的。

检事和判事,这回谁都不开口了。随着事件调查之进展,这个小小的临时审讯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凝重了。

不一会儿,流浪汉回来了。他做出证言:雇自己的人确实就在休息室里。然而,当他说出那人是谁后,巴谷课长的眼中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接着,木下濬一被唤入了审讯室。

木下濬一已经完全慌神了。他肤色白皙,眉清目秀,怎么看也是个奶油小生。可现在已成了惊弓之鸟,正在瑟瑟发抖,毫无风度可言。不过倒也还能结结巴巴地回答巴谷课长的询问。

“我从绚夫人的卧室里逃出去,确、确有其事。不、不过这跟杀人事件毫无关系。这一点,我、我可以对上帝发誓。”

“行了,行了。在对上帝发誓之前,你还是先老实交代吧。你为什么回去之后,又藏匿在绚夫人的卧室里?”

“这个嘛……这个……”

“嗯?痛痛快快地说!”

“是这样的……从上周三起,我就跟绚夫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后来,绚夫人会制造机会,把我约到她的卧室里去。”

巴谷课长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怎么这样?过的是何等糜烂的生活?

“你认识那个人吧?”巴谷课长指了指房间角落里被刑警看押着的流浪汉。木下濬一飞快地瞄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认识。”

“那你就把你今晚所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讲出来吧。”

“我坦白!”

到了这时,木下濬一终于恢复了平静,开始交代以下的情况。

根据他交代,他跟绚夫人的肉体关系确实到了荒淫无耻的地步。这一星期以来,他们几乎是天天在一起鬼混。今天,木下濬一在酒店上的是深夜班,十一点钟上班,所以应该是没办法厮混的。可绚夫人在跟菲尔德吵了架,回到客厅后,就一如既往地给木下濬一发了暗号:右手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三下。意思是:今晚菲尔德不在,你过来。然后趁着高野信二与吉田仑平说话的当儿,偷偷地跟他咬耳朵:待会儿出去找个人,把高野那小子叫出去。这样我就能把消防梯放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最近两三天以来,高野信二似乎察觉了他们两人的特殊关系,想掺和进来捣乱。今天晚上,玩牌结束后,本该是三个男人一起走的,可高野偏偏若无其事地留了下来。这一点,绚夫人早就料到了,所以就安排了这么一出。

木下濬一出去后,走到御代官坂那儿,就找了那个流浪汉,要他将高野信二叫出去。然后,他藏在建筑物旁侧偷看,见高野信二与流浪汉确实出去了,他就绕到了建筑物的背后。这时,他发现消防梯果然跟约好的一样,已经放下来了。于是,他就上了消防梯来到绚夫人房间的阳台上,随后又跟往常一样,翻窗户进入了卧室。

可他在绚夫人的卧室里躺下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高野信二在高喊“杀人啦!”。他大吃一惊,想立刻逃走,又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可不走的话,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就翻窗来到了阳台上。可奇怪的是,刚才他由此上楼的那架消防梯,竟然收起来了。

如前所述,要将消防梯放下去,就必须按主人房间里或二楼楼梯口的按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于是,木下濬一想找到机会后再逃走,就重新回到绚夫人的卧室里藏了起来。可是,这个机会还没等到,警察们就要进来搜查了,他实在待不住,明知是下策,也只得从阳台上跳下去。果不其然,他一跳下去,就被守在那里的刑警逮了个正着。

“如此说来,你就藏在发生凶杀案的隔壁房间里了?”巴谷课长深深地皱起眉头,厉声问,“那么,你有没有听到十号室发出的惨叫,或争吵的声响?”

“没有。没听到过这类声音。不过——”说到一半,木下濬一突然提高了嗓门,“对了,我刚才忘了说。我上了阳台后,就在外面敲了敲绚夫人房间的玻璃窗,说了声‘来了!’。这时,我听到屋里是有回应的。不过现在想来,那声音好像不是绚夫人的声音。”

“是什么样的声音?还记得吗?”

“嗯,似乎记得又似乎记不得了。反正是低沉、沙哑的嗓音。”

针对木下濬一的审讯就到此结束了。

等到木下濬一在刑警的押解下去了休息室后,巴谷课长站起身来,心情烦躁地在室内兜起了圈子。然后,他走近矢岛首席检事,低声而又急促地说:“木下濬一朝屋里打招呼的时候,里面的凶杀已经结束了。估计凶手在高野信二离开之前就守在阳台上等候机会。所以,看到高野信二出去后,凶手就进入房间,杀死了绚夫人。而在看到木下濬一从阳台进入卧室之后,凶手就返回到阳台上,顺着消防梯下楼去了。消防梯是只要从下往上推,就会自动收上去,想必凶手将梯子推上去后就离开了。也就是说——

“一、高野信二出去之前,凶手已经在阳台上了。

“二、在木下濬一到来之前,凶杀已经完成了。

“三、凶手是在木下濬一进入卧室之后,顺着消防梯下楼离开的,这一点可由放下的消防梯被收回来证明。

“由此可见,凶手是在绚夫人给木下濬一放下消防梯之前,亦即公寓主人收起消防梯之前,顺着消防梯登上的阳台。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来不及完成凶杀。因此,凶手就是——”

巴谷课长刚说到这儿的时候,高野信二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走近巴谷课长后低声而明确地说道:“凶手抓到了!巴谷课长!”

“哎?!你说凶手怎么了?”巴谷课长几乎跳了起来。

高野信二笑嘻嘻地说道:“把戏被戳穿了!能让我再看一下现场吗?”

“行啊。走吧。”看到高野信二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巴谷课长就十分爽快地领头走向了十号室。高野信二进入十号室后,立刻来到了牌桌旁,仔细观察了摆放在桌面上的花纸牌。

“巴谷课长,这儿的纸牌,都没被动过吧。”

“没动过。”

“好啊!”高野信二高声喊着,掏出了笔记本和铅笔,十分麻利地将“清一色”的蓝牌画成了速写。

“‘清一色’已经成了嘛,嗯。巴谷课长,这是凶手挖的陷阱啊。可他没想到,自己竟掉了进去。”

巴谷课长只是静静地看着高野信二,一声也不吭。画好了速写之后,高野信二便从衣柜上取下了另一个花纸牌盒子,强忍着偷笑说:“请到休息室外面去。等我发出信号后,请毫不犹豫地立刻进来。到时候我就可以揭开谜底了。不过,在此之前,请不要干涉我在室内的行为。别担心,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

他高声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步履轻快地回休息室去了。对于高野信二这一出人意料的行动,巴谷课长虽然略感惊讶,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来到了休息室的外面,等待他的信号。

高野信二返回了休息室。

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一个新闻记者所应有的职业性冷静。进屋后,他对看守着的刑警说课长喊他去,将他打发到了外面。自然,那名刑警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啊,好累啊。”高野信二点了一支烟,跟打哈欠似的说道。

“怎么样?我刚才去打听了一下,审讯好像还有一会儿呢。我们来玩‘对花’吧。没事儿。我刚才跟巴谷课长打过招呼了。”

说着,他就拿出了花纸牌。吉田仑平和木下濬一也正闲得无聊,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将椅子移到了桌子边上。菲尔德则又掏出了手绢,按了按鼻子说他现在没心思玩这个。

高野信二一边洗牌一边调侃道:“怎么了?是不是听说凶手动过纸牌,想避嫌疑吗?”

“no!”菲尔德猛烈地摇了摇头,可随后又露出笑容,说尽管自己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还是一起来玩吧。说完,就也将椅子移到了桌子边上。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好后,就开始选庄家,被吉田仑平选到了坐庄。洗牌,发牌后,木下濬一表示这一轮不要。于是就剩下高野信二与吉田仑平、菲尔德三人决胜负。

“啊呀,这可就倒霉了。”高野信二看着手里的牌自言自语道,“这不是一模一样了吗?和绚夫人玩时一样——还是等蓝牌,真是怪了——”

刹那之间,屋字里掠过了一股阴郁之气。高野信二瞟了菲尔德一眼。

接着,就开始抽牌、换牌了。可是,这一过程并不长。就在每人都摸过四轮之后,高野信二突然站了起来,并朝屋外喊道:“巴谷课长!请进!”

就在其余三人不知所措的当儿,巴谷课长随同检事、判事一同走了进来。

高野信二对那三人说道:“大家都站起来,离开桌子。好,就这样。”

那三人像中了邪似的,战战兢兢地离开桌子。高野信二请巴谷课长来到桌子跟前。然后,他掏出刚才画的那个“清一色”的速写,说道:“巴谷课长,你看这里摊开的纸牌,它摆放的顺序很奇怪啊……”

高野信二沉着而又明确地继续说道:“玩花纸牌在排牌的时候,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按照二十、十、五、空白这样的顺序,从右往左摆放,另一种则是从左往右摆放。可是,凶杀现场摊出‘清一色’的牌,就跟这速写画的一样,是从右往左,按照二十、空白、十、五摆放的。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摆放顺序。只有不会玩花纸牌的人,或者至少是不遵循常规的人,才会摆出这样的顺序来。然而——”

他指着他们刚才打牌的桌面说道:“然而,这儿也出现了同样奇怪的摆放顺序——”

“圈套!陷阱!!”菲尔德突然怒吼了起来,还想去抓桌上的纸牌,可立刻就被身旁的一名刑警抱住,动弹不得。巴谷课长靠近桌子,对照着高野信二所画的速写和菲尔德的纸牌,确认其跟凶杀现场之“清一色”的摆放顺序完全一样。然后,他似乎十分满意地点了好几下头。

被刑警紧紧抱住的菲尔德还在嚷嚷着,并用各种语言申辩说这是个圈套,自己上当了。

高野信二忽然厉声说道:“如果说这是个圈套,那么我就给你看看更为确切的证据吧。”

说着,他毫无顾忌地走到菲尔德的跟前,从他上衣的右边口袋中将露出一半的手绢和一张单据抽了出来。

“这是你的吧?”

“……”菲尔德疑惑地看着高野信二。

“这张单据是你做生意用的,是吧?”

“是啊。”

高野信二大步走到巴谷课长的跟前,将单据递给他看。这是一张用于鲸鱼油脂买卖的用过的旧单据——

“这?”巴谷课长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见此情形,高野信二便将单据翻了过来。啊,那上面墨迹新鲜地赫然写着:3850仑平!

这不就是在现场丢失的,吉田仑平当天晚上写的iou吗?

“菲尔德先生,你跟所有的罪犯一样,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犯下了重大的失误。你刚才从审讯室回来后,就一直不停用手绢擦鼻子,对不对?而这张随着手绢掉落的单据,正好被我看到了。所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你的失策,就在于这一张单据上。你在杀死了绚夫人之后,十分小心,唯恐遗落下什么东西日后成为证据。你为了将嫌疑推在我们这些牌友身上,特意将合下的牌翻开,并凑成‘清一色’的模样。这可真是处心积虑啊。然而,你正是因为这一点,为自己种下了祸根。

“估计你是在起身离开之际,看有东西掉在了地板上,就惊慌失措地将其捡了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做鲸鱼油脂生意时用过的单据,就心想:啊呀!这东西留在这里,不就马上怀疑到我身上来了吗?危险!危险!于是你就将这张单据塞进了口袋。

“你不知道,这张单据你是捡不得的。菲尔德先生!因为这是你今晚走出去之后,吉田仑平给绚夫人写的借条。如果你不是杀死绚夫人的凶手,这张单据是绝不会到你身上去的!

“根据我的记忆,这张单据是被绚夫人扒拉到右桌角上去的。或许它不知怎么的就掉到地板上去了。并且,掉下去的时候它还翻了个儿,正面朝上了。要是它反面朝上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去捡它了吧——”

听到这儿,詹姆斯·菲尔德浑身发软,双膝跪倒在了地板上。巴谷课长也心悦诚服地紧紧握住了高野信二的双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三十分钟过后。

深夜的京浜国道上,飞驰着一辆破旧的福特牌汽车。车内洋洋得意地坐着的,正是我们的高野信二君。

“特别奖金二十日元。因事件调查之功而加薪——嗯,五日元肯定是有的吧。嘿嘿,不错啊——”

随即,他一边为报道打着腹稿,一边不无遗憾地嘟囔道:“那个女人,我泡了她那么久,还一次都没上过。唉,真是遗憾啊!”

[63] 此处指日本兵库县神户市内的区域名。

[64] 将不同的花牌相互搭配起来玩的一种日本纸牌。

[65] 指日本兵库县东南部的神户市。该市于1867年开港,故称。

[66] 日本神户的中华街。因1868年神户开港后,来到此地的华人中以南京人居多,故称。

[67] 欠条。源自英语i owe you。

[68] 荷兰出产的一种女性用香烟。

[69] 指换到全带有蓝色短笺的花纸牌。

[70] 日本二战前旧法院制度下隶属于各法院并配有检事(检察官)的机关。

[71] 日本法院的官名之一。

[72] 古希腊希波克拉底四种体液说中的气质类型之一。性急、易怒、意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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