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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大坪砂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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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想起些陈年往事,似乎还有点忧心忡忡。我跟他说,时代不同了,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一起商量了接待计划。可县里的事务官和警察等负责警卫的家伙们,脑袋瓜也十分老旧,非常啰唆、麻烦,简直让从东京来的人哭笑不得。

“那天,由于练习场上有比赛,客人全都去观看了,整个下午,旅馆里空荡荡的。我利用这时间打扫了卫生,和留下来的警察说了会儿话之后,就想去看看浴室里的池水温度是否合适,于是拿了钥匙就沿走廊走过去……

“这个贵宾用的浴室,是战前由于c殿下要上山来,我叔叔大为感动之下特意新建的。浴池底部铺着特地从东京运来的大瓷砖,曾经轰动一时,在当地传为笑谈。估计那殿下也以为温泉下面躺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不怎么受用吧。

“当时,平整了里屋北面约二百坪的土地,并在其正中间,孤零零地盖了个浴室。走廊两侧只开了采光用的窗,没有门。后来,我叔叔把它当作纪念馆,为了不让一般人进入,还在走廊入口和浴室门这两个地方都上了锁。”

“再说四周都是茫茫白雪。嗯,条件都已具备了。”

“我打开那两道门,进入更衣室,那里还保持着晨浴后仔细清洁过的状态,也自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我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兜裆布,打开了浴池外的玻璃门。里面由于窗户紧闭着,屋里充满了水蒸气,太阳光照进来后形成了朦朦胧胧的条纹。

“我伸手进浴池去试了一下,发觉有点烫,就泼了五六桶冷水。随后又一边放温泉,一边用搅棍来搅匀池水。可就在这时,搅棍上头缠上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又看到巨大的白色东西在缓缓移动。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将搅棍往前一捅,感觉捅到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那个白乎乎的东西翻了个身,一张人脸忽地浮了上来。

“所谓吓得呆如木鸡,估计就是形容我那时的情形吧。水雾蒸腾的浴池里漂着一张女人刷白的脸蛋——烫过的头发散乱着;漆黑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仿佛正盯着我看。

“我跳起身来,立刻逃了出去。仅系着一条兜裆布就闯进了警察的休息室。我那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要是被人看到,恐怕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那两个穿便服的警察赶紧稳定我的情绪,并与我一起返回了浴室。接着就将那尸体捞了上来。由于是浸泡在温泉里的,所以那尸体的肌肤还是暖暖的。那时,我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冰凉冰凉的,故而抱着那尸体,竟觉得像还活着一般,好像马上就会主动缠上来似的。我感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可随后,我们三人就只有面面相觑了。因为怎么也想不通。不是吗?院子正中上了锁的浴室里,池子里怎么会浮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人的尸体呢?”

“窗户也都关着吗?四周的雪地上有没有痕迹?”我也终于被这青年的故事吊起了兴头。

这时,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笑:“很遗憾,没有成为‘密室杀人事件’哦。因为有一个警察十分机警,他推开了浴室门对面的窗户一看,发现在屋顶除雪时形成的雪堆后面,散落着女性的服装、滑雪板、手套、眼镜等东西。还有一条笔直的滑雪痕迹。并且,那滑雪的痕迹不太深。除此之外,雪地上并无别的痕迹。很明显,这女人是一个人来的。尸体没有一点外伤。面对这些情况,我们三人的判断是一致的。

“就是说,这女的看准了当天大伙儿都外出的当儿,兜了个大圈子,悄悄地滑着雪来到了那扇窗下。她在那儿脱掉了衣服,溜进了浴室。她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满足一下‘战后派女郎’的虚荣心:与名人同洗一池温泉,并由此体验一把刺激。她‘扑通’一下就跳进了浴池。可是,她从冰天雪地一下子跳入滚烫的温泉后,就立刻发生了脑贫血,结果就失去了知觉,沉入池底,淹死了。毕竟当时周边空无一人,得不到及时的救助。

“这当然仅仅是凭空推测而已,可不管怎么说,发生了如此离奇的死亡事件,总归是我跟警卫人员的重大失责。必须考虑一下稳妥的善后措施,于是我们就暂且将尸体藏在警卫室里,又给浴室来了个大扫除。

“考虑到如果叫山下的当地医生来检查尸体的话,消息势必立刻就会泄漏给记者,那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因此,经过商量后,我们就战战兢兢地向御医坦白了真相,并委托他做出鉴定。处理这种事,御医自然是轻车熟路的,很快就出具了一份毫无破绽的报告。另外,由于那女的是用假名字登记住宿的,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最终县里出面将她临时性埋葬了,也没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这事就算过去了。我要说的事呢,就到此为止了。

“你看看,要是请求我叔叔让你也用一下那个浴室,说不定你就会灵感迸发,文思泉涌,写出不朽的杰作来呢。嗯,怎么样?”

长长地说完了这么一大段之后,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

出于个人不良习惯,我不由得想要反驳他这么一回:“很精彩啊。不过呢,要是我的话,是要将它直接写成一个杀人事件的。”

“这恐怕有点难度吧。”

“有什么难的?要我说的话,什么窗没关好,年轻姑娘发生脑贫血,两个偶然因素同时出现才不合情理。反倒是合情合理地解释一切,更加简单明了。”

“此话怎讲?”

“有个男的,把那女人喊来,叫她用假名字登记住宿。然后利用旅馆里空无一人的当儿,搞到了钥匙,邀那女人一起进入那个浴室,目的就是要干掉这女的。动机嘛,有的是,随便想一个就行了。他瞅准了机会,摁住那女人的脖子,将其淹死。然后就将女人的内衣什么的全都扔到窗外,穿上女人的棉袄偷偷地出来,再溜进女人的房间,马上换上女人的滑雪服,戴上她的滑雪帽和防雪眼镜。这样就几乎看不出是男是女了。随后就不慌不忙地穿上女人的滑雪板,到外面滑上一圈,来到窗户下后,再把身上的一切都脱下来,扔掉。”

“然后,再从窗户翻进浴室,穿上自己的棉袄逃走吗?”

“嗯,差不离吧。不过这个男的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必须要对旅馆内的一切了如指掌;必须在当天留在旅馆里;必须能随意使用钥匙;最后还必须能只系着一条兜裆布飞奔而出!”

当我一口气将这些全都说完后,青年的脸色发黑,五官都扭曲变形了。我将手搭在旅行箱的把手上,继续说道:“这仅仅是一个侦探作家的空想而已。要是我的话,是会将你的故事写成这个样子的。不过,作为‘密室杀人事件’来说,似乎太简单了些。其中唯一让我佩服的是,犯人足够狡诈,能瞅准大人物到来的当儿,利用当局的手将事件抹杀掉。”

说完,我就像一个戳穿了别人把戏的调皮孩子一般,缩起脖子,仓皇逃走了。此刻,列车终于开始滑入新绿葱茏的轻井泽。

[28] 位于日本群马县和长野县交界处山口,是连结中央高地和关东平原的重要山口。

[29] 瑞士人爱伯特(1850-1933)设计的爬陡坡用的齿轮式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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