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尽管如此,事件还是发生了(3)(2/2)
“我才不想被你这种人说呢!你这种家伙,你才是淫荡胚子呢!因为不想继承那个破餐厅,就特地跑去念大学,然后缠着男人不放的人到底是谁啊?”
“我那是谈恋爱!我可是堂堂正正地谈过恋爱。平凡的恋爱!缠着男人不放的是你吧!”妈妈拿着坐垫“啪啪啪啪”地打着叶流名三姨。“明明才十六岁,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就学会勾引学校的老师了,死皮赖脸地非要搬到人家公寓去的,这又是谁啊?!你这个,你这个淫荡女人,你这个荡妇!”
“那都怪姐姐你不好!”叶流名三姨也不服输地拿起坐垫反击。或许是经年累月的愤怒和屈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眼角也渗出了泪水。“都怪姐姐你不好!你把我们,你把我们几个扔下不管逃了出去。明明是长女。明,明明你是长女,却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我也想逃出去啊。姐姐你难道没有错吗?全都是姐姐你的错!一切都是姐姐你的错!”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普通地结婚了而已。只是普通地结婚而已!难道不行吗?普通地结婚难道也不行吗?我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吗?!”妈妈流着眼泪,“啪啪啪”地打着叶流名三姨。“长女怎么了?长女又怎么了?就因为是长女,就因为是长女,就必须牺牲掉一切吗?凭什么啊?凭什么啊?!我也要追求幸福!没错,我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样,变得幸福!这有什么过分的吗?你说,这哪里过分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胡留乃二姨突然在我身边说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望着大厅里嗷嗷乱叫、拿着坐垫相互厮打的妈妈和叶流名三姨。友理小姐站在她的身边,用一种哑然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场乱斗。
“她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二姨您好,那个,她们在感情上产生了点误会……”
“住,住手啊!老妈!”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世史夫哥哥冲到她们两人中间,不过却被双方的坐垫同时击中,再一次被打飞。他后背撞到拉门上面,从拉门中间穿了出去,摔倒在拉门另外一侧的走廊上面。
“总之,大家请冷静一下!”我决定趁这个机会担起责任,不再继续冷眼旁观。我想果敢地挑战一下,结果立即被两枚飞过来的坐垫打了回来。我在地板上翻滚的时候,不小心用脚将挂在墙上的字画扯了下来。
“没,没事吧?”友理小姐跑到我的身边,将我扶起来。一股幸福感顿时沁入我的心脾。不过我冷静想了一下,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你振作一点!”
富士高哥哥抱住叶流名三姨。虽然叶流名三姨被摔到地上,但是手里的坐垫却依然犹如飞盘一般飞了出去,一下子正中妈妈的面门。妈妈仰面倒下,朝着舞姐姐和琉奈姐姐压了过去。一直惊恐不安的舞姐姐被妈妈的身体一压,顿时火冒三丈。她抓起坐垫朝富士高哥哥扔了过去。
琉奈姐姐见状,也抄起坐垫过来帮忙。在接连不断的坐垫打击下,富士高哥哥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踹破拉门逃跑。
转瞬之间,大厅忽然变成了小学毕业旅行团投宿的旅馆,在这里,一场坐垫大战正在进行。
聚众生事的心理真是可怕。
胡留乃二姨用刺耳的声音大喊着:“你们快给我住手!到此为止吧!不要太过分了!”但在被一个坐垫打中脸部之后,胡留乃二姨立刻改变了态度,弯腰开始收集坐垫。看来,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里还是存有芥蒂。
“看这个!”胡留乃二姨抄起坐垫,照着妈妈和叶流名三姨抬手就打。在走廊倒着的世史夫哥哥又爬了起来,再一次投入到坐垫大战之中,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为何,世史夫哥哥仿佛一个没有责任感的淘气包似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凑热闹的神情,那表情好像在说:“真有意思,我也要来和你们一起玩。”
“不行!”友理小姐一把拦住想要站起来的我,“你现在去劝架,只会让自己受伤的。”
就这样,整个大厅里,只有我和友理小姐两个人置身于坐垫大战之外。在地板上的狭小空间里,我们依偎在一起,仿佛在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一股香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我顿时精神恍惚,如在梦中。
不过现在还不是恍惚的时候。我看着我眼前的这幅光景:亲戚们混战在一起,相互丢掷着坐垫,嘴里大叫着“吃我一记”“看招”。该怎么形容这幅画面呢?真是宛如地狱受难图一般。再加上大家身上都穿着运动衫和长棉马甲,更给这幅光景平添了一丝滑稽。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这是一种新兴的运动呢。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不不,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
到最后,连听到骚乱声过来察看的贵代子夫人都加入了战局。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被坐垫打到脸上的人都会从心里爆发出一种独特的复仇欲望。这就是所谓睚眦必报吧。大家完全进入了一种“不分敌我”的状态。其实一开始还可以勉强算是“大庭家”和“钟之江家”之间的对决,但是到了后来完全就乱成一锅粥了。大家也不管对方是谁了,拿起坐垫就“啪嗒啪嗒”地一通乱扔。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真是让人受不了。
大厅里一时间充满了悲鸣和哀号,几乎将天花板掀开。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全都表情呆滞地瘫坐在地板上,一个个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有的人不但头发凌乱,鼻子还流出了血。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空中。不管怎么样,这场骚乱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大厅里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所有的隔扇都无一例外地被打破了,拉门也没有一个是完好无缺的。走廊那边的窗户,一大半的玻璃都被打碎了。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电灯也被飞来飞去的坐垫打得来回摇晃。视野所及之处,无不是一片尘埃飞舞的景象。
友理小姐拿来急救箱开始给受伤的人包扎。大家总算都恢复理智了。或许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尽管自己岁数不小了,却依然像小孩一样大吵大闹打群架——大家都十分不好意思地躲避着别人的目光。
“啊——”不知道被谁把脸挠出了一道口子,胡留乃二姨一边往脸上贴着创可贴,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父亲要是看到了这幅场面,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这么说来,老爷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贵代子夫人面带愧色地摆弄着身上那件已经被弄破了的围裙,“这里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骚乱……难道说他现在还在休息,所以完全没有听见?是这样的吗?”
“那个……这么说来……”我率先注意到了这一点。一种不祥的预感像火灾现场的黑烟一样在我的心中升腾起来,“槌矢先生好像也不在场啊……他有什么事吗?”
“槌矢先生吗?”贵代子夫人答道,“我刚才看见槌矢先生了。怎么了?他刚才去主屋那边了。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我还看见他把小姐的蝴蝶兰拿走了。”
我几乎被自己的粗心大意气得昏厥过去,没有发狂地大叫起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没错,我本来想把蝴蝶兰花瓶藏到储藏室里,但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会这样呢。或许因为所有亲戚都集中到了大厅的缘故,我才疏忽大意了。
“然,然后呢?槌矢先生他后来……”
“过了一会儿,槌矢先生才从主屋回来。不过他并没有把花瓶拿回来。所以我就凑过去问他那些花哪里去了。他听了以后,表情立刻变得惊恐万分,就好像看到了幽灵一样。然后他就跑到外面去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害得我在原地愣了半天。”
[1]在日语里,“手打ち”这个词既有“握手言和”的意思,也有“做面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