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波涛(2/2)
“不用了。”
“那么,请休息吧。”
女招待离开后,只剩下两人,三郎干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真是个奇怪的先生。”
亚希子说完,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三郎感到不知所措。在情人旅馆的房间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从进旅馆的时候开始,女人就没打算反抗,岂止如此,还在高兴地笑。正常情况下,双方应该情不自禁地相互拥抱,然后上床。
可是,现在三郎是隔着桌子,恭敬地坐着。尽管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就搂抱她上床去。
像亚希子这样的女性真的会跟自己做爱吗?她这么美丽,又是名门闺秀,反而令三郎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他感觉亚希子对于来这种地方,似乎是很习惯的。
和亚希子交往的男人不是纨绔子弟,就是开着外国车四处招摇的花花公子。自己有能力跟那些男人叫板吗?
越这么想,三郎越是拘谨起来。
特别是两人之间的这个桌子很碍事。为了接近对方,必须站起来到对方身边去才行。此时此刻,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美女就在眼前,却不能出手,这就好比口渴难耐的时候,眼前有水却不能喝一样。虽说夸张了些,和“坦塔罗斯的痛苦 [1] ”不无相同之处。
不过,打破这一尴尬局面的是亚希子。
“你看看有没有啤酒吧?”
说完,亚希子就伸开腿,侧身而坐。三郎立刻站起来打开冰箱,拿出啤酒,要往玻璃杯里倒。
“等一下,好好洗一洗那个杯子。”
三郎去了走廊,在浴室外面的洗手池洗了杯子。
“没有东西擦干。”
“洗洗就行了。”
三郎重新往洗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啤酒,亚希子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接了过来。简直就如同在伺候女王的男仆。
看来亚希子对男人已经颐指气使惯了。虽说被女人命令,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现在可以例外。对方是亚希子的话,三郎觉得也无可奈何。
“啊,真好喝啊!”
大概是口渴了,亚希子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啤酒。
“可以抽支烟吗?”
“可以。”
三郎正想把自己的七星烟递给亚希子,她却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盒外国烟。是个蓝色的细长烟盒,上面写着百乐门 [2] 。
“打火机。”
三郎赶紧用亚希子送他的打火机给她点上火。
“我没有让我爸妈知道抽烟的事,一天抽十根左右。”
由于有些醉意,亚希子懒懒地吸着烟。她拿着烟的红色手指甲特别好看。
“你讨厌抽烟的女人吗?”
“不讨厌。”
说实话,三郎并不喜欢女人抽烟,尤其是年轻女人抽烟,但亚希子是例外。看着她吸烟时优美的姿态,就是一种享受。
“为什么这么看我啊?”
“没有,只是……”三郎慌忙移开了眼睛。
抽了三分之一左右,亚希子把烟摁灭了。
“我有点喝醉了。”
她把披在肩头的长发拢了拢,就伏在了桌子上。三郎急忙把桌子上的玻璃杯和烟灰缸拿走。
“不能在这儿睡觉啊。”
“没关系……”
三郎轻轻拉开和卧室之间的隔扇,八叠大的房间被宽大的双人被褥占据了。枕头边放在一盏红色灯伞的台灯。
“还是在卧室休息比较好。”
“那就劳驾扶我过去。”
亚希子一副完全放松的样子,仍旧伏在桌子上不起来。
“可以吗?”
“快一点……”
三郎只好搂住了亚希子的后背,她的脖子上散发出柔和的香水味儿。
“请站起来。”
把胳膊伸进她的腋下,她也不站起来,三郎索性一只手伸进亚希子的腿下面,抱起了她。
“不要……”她嘴里这么说,但没有抵抗。被三郎抱着时,仍旧醉意朦胧似的闭着眼睛。
就这样把她抱到被褥上之后,三郎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嘴唇。
亚希子不愿意似的,摇晃了两三下脑袋后,马上就顺从了。
马上就要和梦寐以求的女人渐入佳境了。三郎兴奋得膝头不停地发抖。当三郎解开连衣裙的扣子,打开胸部,正要抚摸她的乳房时,亚希子说道:
“不要乱来,我脱了衣服。”亚希子的声音格外冷静。
被她的气势压倒,三郎松开了手。亚希子起来自己脱去连衣裙,叠成两折,放在床铺旁边。三郎也赶忙脱去了衬衫和裤子。
在被子里,亚希子身上只剩下胸罩和内裤。
到了这个地步,就什么都好办了,剩下的只需要勇武挺进了。
亚希子身体虽然纤细,胸部却很丰满,浑圆而有弹性。
她几乎没有抵抗,三郎去拉她的内裤时,也只是摇了两三下脑袋,三郎没有理睬,继续拉拽,便脱下来了。
现在亚希子身上已经一丝不挂了,三郎的手指能够触到那茂密之所了。
三郎再度紧紧拥抱她,然后压在她的身上,进入亚希子的身体里。
就在这一瞬间,三郎的眼前浮现出了四个月前的手术。
这样冲进去,不会有问题吧……
于是,血海,从中取出的胎儿,被五花大绑一般缝合的子宫,就像走马灯似的一一闪过。那个子宫怎么样了?在这柔软的皮肤下面就是那个子宫。它就在自己即将冲进去的地方前面。一想到这些,三郎感到自己突然间萎缩了。
怎么搞的?刚才还那样斗志昂扬的东西,转眼间就没了精神,缩成一团了。尽管心里明白机会难得,无奈一旦打蔫的东西,一时很难恢复。自己摸了摸,果然已经难以置信地软下来了。
三郎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次虽说不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女人,却是第一次买春的时候。
在即将进入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可是就在那个女的说了句“好了,来吧”的瞬间,突然就不行了。临阵败退了。
究其原因,完全是精神上的问题。好像是过于亢奋,自我意识过剩,招致失败。
“你太年轻了,还是以后再来吧。”女人说着呵呵笑起来。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是对于三郎来说,却是天大的屈辱,仿佛作为男人的存在被否定了一般。
不过,与其说是勃起有问题,不如说是由于刚刚尝到性爱滋味的幼稚。事实上,从那以后,这样的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和明子之间也一直顺风顺水。
可是,现在怎么突然不行了呢?
虽说是好不容易才和心仪的女人上了床,可也不至于还像年轻人似的,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或是太幼稚而溃败吧。这个阶段早就应该说拜拜了。
也可能是内心在跟亚希子过去的男友们较劲儿的缘故吧,但这也不算什么问题。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些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看起来还是手术中看到的子宫在作祟。那个在血海中,被五花大绑的子宫,自己即将进入它的里面,这么一想象,欲求便烟消云散了。
虽然反应在身体上,其实是心理的原因。残留在三郎脑子里的对于手术的悔过、恐怖、血淋淋的子宫等等重合起来,一下子把三郎的精神击溃了。
“你怎么了?”亚希子闭着眼睛躺着问道。
“没事……”
三郎摇摇头,慢慢地离开了亚希子的身体。
“已经完了吗?”
“……”
三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愿意让亚希子觉得自己是因为年轻,控制不住,才这么快。可是又不能说是因为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子宫的缘故。三郎焦急万分,只好在被子里道了声“对不起”。
“没事,我没关系的。”亚希子说完,把腿缠绕在三郎的腿上说,“因为我喜欢先生……”
三郎一直紧紧搂抱着亚希子。虽然放跑了难得的机会,有些悻悻然,但并非不快。
尽管性行为本身没有成功,但三郎清楚地体会到了亚希子的温柔。她看似任性骄纵,也不无热情的一面。既大胆泼辣,也心细如发。他很庆幸今天能够和亚希子见面。
“以后称呼先生为三郎,可以吗?”两人耳鬓厮磨着的时候,亚希子问道。
“当然可以了。这样叫我更高兴。”三郎这样答道。
于是亚希子淘气地瞅着三郎问:
“那么,三郎,请看看我的疤痕吧。”
“现在吗?”
“开灯也行。”
亚希子说着,重新戴上文胸,穿上了内裤。
“刚才你摸过了吧。”
在交欢之前,三郎触摸过亚希子的小腹,但当时由于太兴奋了,没怎么注意。
“虽然很难为情,但是三郎什么都清楚的,没有办法。”
打开天花板上的灯之后,亚希子平躺在被褥上。雪白的腹肌上面,有一道近二十厘米的疤痕。那疤痕是又红又鼓,凹凸不平。
“难看吧?”
“是啊……”
手术以来,三郎还是第一次看到它。
他回忆不起来当时是怎样缝合刀口的了。其实,那个时候处于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皮肤会不会留下疤痕。
“这个样子,没法穿游泳衣了吧?”
“对不起,我缝合得很不好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说,可能因为我是疤痕体质。涂抹了祛除疤痕的药膏,也没有多少效果。”
“把有疤痕的地方切除后,再缝合一次的话,可能会更好看一些……”
“爸爸也这么说。可是,我不想让爸爸给我做手术。”
“为什么呢?”
“父亲给女儿做手术多别扭呀。我也不愿意啊。”
“那么请其他医生……”
“我想请你给我做。可以吗?”
“可是,我……”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爸爸也同意。可以吧?”
“可是……”亚希子一边抚摸着疤痕,一边说,“只不过,这是你给弄出来的疤痕,去掉也挺可惜的。”
在明亮的灯光下,亚希子雪白的裸体如同陶瓷器一般熠熠生辉。亚希子袒露着小腹上的红色疤痕,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看着,三郎感觉自己的自信又回来了。
刚才由于眼前浮现出手术时的子宫的惨状,使得三郎委顿了,但现在,他甚至产生了想要接近它的欲望。
三郎重新躺在床上,从容地和亚希子接吻。
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不安了。
亚希子也顺从地迎合他。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让彼此的嘴唇亲密接触着,可见现在他的心情已经非常松弛了。
经过反复多次的接吻之后,三郎确认自己的局部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头的时候,便压在了亚希子的身上。
三郎的脑海里,子宫的影像再次出现了,然而现在的三郎,不但不惧怕,反而想要踊跃地冲进那血海里面去。
和刚才不一样,三郎现在变得有些像虐待狂。子宫破烂就破烂好了,现在我只需要勇往直前。三郎仿佛格外珍惜那最高涨的瞬间一般,一气贯入。
亚希子的表情突然绷紧了。三郎看着她的脸,继续向前。
当他感到自己已经全部嵌入了亚希子身体里之后,才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三郎这么一想,顿时勇气倍增。刚才还皱着眉头的亚希子,也慢慢舒展开来,还主动揽住了三郎的肩头。
三郎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疤痕,也没有了子宫,纵然出现了,也会赶走它们。现在他忘却一切地在亚希子娇小柔韧的身体里纵横驰骋着。
经过一番激烈的动作,尽情释放了之后,三郎趴在了床上。
他从来没有这样亢奋过。和明子做爱时所没有的激情和战栗穿透了他的身体。
“真棒啊!”亚希子轻轻发声。
“对不起!”
“什么呀,挺好的。”
三郎已经筋疲力尽,亚希子倒是还很精神。
“先生,真是不赖啊。”
亚希子重新打量起了三郎,仿佛要确认一下似的。
不用问,亚希子已经不是处女了,既然已经怀了孕,怎么可能是处女。可以肯定她已经和不止一个男人有过性经验了。
不过,现在这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亚希子的身体充满魅力。听人说阅人无数的女人往往性冷淡,但亚希子毫无这种情况。非但没有,看她那般纵情投入、放浪不羁的样子,绝对想不到是个女大学生。
更让三郎吃惊的是,刚才还沉浸在快感当中,转眼间,她便若无其事地谈起另外的话题来。
“好不好啊?刚才说的做手术的事,真的拜托你啦。”
做爱之前的疤痕手术的话题,她还没有忘呢。
“我真的可以吗?”
“要住几天的院啊?”
“拆线为止,大概一个星期吧,不过,还是住上半个月比较松快。”
“我去冲个澡。”亚希子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今天,我可是很危险的日子。万一怀孕了,可怎么办?”
“……”
“不过,不要紧的,先生堕胎也是很拿手的啦。”
亚希子恶作剧似的留下一串笑声,进了浴室。
三郎休假到七日。从八日开始去诊所上班,所以如果坐七日晚上的船回去的话,上午就会迟到。晚这么一会儿,所长应该会通融的,问题是,船会不会按时出发。
冬天由于海浪太大,经常停航,考虑到这一点,还是坐七日早晨的飞机回去比较保险。
总之,离回去还有两天时间。
和亚希子只见一次面,就发生了肉体关系,实在是预料之外的收获。但三郎也因此感到,如果不再见她一次,就这么回去的话,会更加不放心。
亚希子的确是以身相许,还夸他很棒,可一旦天各一方的话,会不会马上把他忘了,又和其他男人交往呢?亚希子这一点的确让男人不放心。虽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但正是因为难以把握,才更吸引男人。
可能的话,三郎还是想在回去之前再见她一面。
可是,自己已经说了五六两天有安排,不能见面了。
其实,那都是因为亚希子邀请三郎去她家,三郎为了推脱而随口编出来的借口。虽然他心里很想去她家,可是,总觉得一见到她父母,自己这个假医生的身份就可能会暴露,因此吓得不敢去。
不过,和亚希子两个人的话,见多少次都愿意。
次日下午,他又给亚希子打了电话。如果她接了电话,他打算这么解释,虽然昨天说今天有事,但临时有了空闲。
可是亚希子的房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亚希子不在家,更让三郎担心了。从傍晚到夜里,每隔一个小时,他就打一次电话,还是不在。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夜里两点半,还是无人接听。
第二天三郎也打了无数次电话,亚希子仍然没有在家。到了晚上十二点,他打算最后打一次,结果,刚响了一声,亚希子就接了。
“我从昨天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可是先生不是说昨天和今天很忙吗?所以我就去朋友家住了。要是早说你没事的话,就能见面了。”
她这么一说,三郎也无话可说了。
“朋友家在哪儿?”
“在叶山。朋友的别墅在那里。”
“我明天回去。”
“几点啊?”
“十点的飞机。”
“我现在是暂扣驾照,所以明天九点必须得去驾校。真是遗憾。”
“如果明天晚上可以见面的话,我晚一点走也可以,坐船回去的话,十点之前有时间。”
“可是,明天晚上要给朋友庆生,不行啊。”
这种时候,要是换作明子,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来赴约的。看来亚希子不会这样。
“那么,见不了面了?”
“是啊,遗憾啊。”
亚希子简直潇洒得令人伤心,只是听声音的话,以至于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曾经睡过觉的那个女人。
“你真的要去岛上做腹部那个手术吗?”
“是的,拜托了!什么时候合适呢?”
“当然越早越好了。”
“可是,我要写毕业论文,之后还要参加毕业典礼,所以,可能要到五月份才有时间。”
“那么晚吗?”
“只要赶在去海水浴之前,就来得及。”
前天夜里,她急切得恨不得明天就做手术似的,该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时间太久的话,会不好做的。”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说来吓唬吓唬她了。
次日,三郎按照原定计划,十点在羽田机场坐上了飞机。先在亲岛下飞机,然后换乘渡船,到达小岛已经是傍晚了。
风很凉,但天气晴朗,一路顺风。
早知是这样,坐今天晚上的船应该也没有问题了。无论在飞机上,还是在船里,三郎一直在考虑亚希子的事。
说心里话,最后没有能够见亚希子一面,他感到很遗憾。
以目前的状态,三郎还是没有真切感受到亚希子完全属于自己。好像一半在自己的掌握里,一半还在外面。这种不上不下的肉体结合,反而让人感觉不踏实。
话说回来,女人的身体还真是不可思议。那时候,子宫和输卵管都已经被胡乱缝得分不出来了,却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甚至还说有可能怀孕。
她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妊娠的话,首先要排卵,而且月经也要正常才行。可是,她那个子宫是不可能恢复原状的。而且输卵管也应该切断了。总之,有子宫也跟没有差不多。
可是她却说什么“万一怀孕了”,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郎实在是没有勇气问她还来不来月经,莫非真的还来?这不会是亚希子之流的恶作剧吧?
说不定是她听说自己的子宫已经不能怀孕了,故意那么说的吧。还是为了让做手术的三郎不会太担心,才有意那样说的呢?
不过,亚希子可不像是个体贴他人的人。
如果那个子宫真的有可能再次怀孕的话,那么只能说女人的身体太有生命力,太强大了。
三郎忽然想象起自己的精子在亚希子的子宫里逐渐长大的样子。这已经不仅是奇异,而是可怕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先放下子宫不谈,做爱的时候,亚希子的确是非常奔放的。一开始还比较拘谨,后来她反而变成了主导。
虽说手术部位是子宫,和性行为没有直接关系,但途中三郎感到不安起来。
然而亚希子没有一点疼痛的样子,疤痕且不说,肚子里面也彻底痊愈了。这是三郎亲身感受到的,绝对没有错。
即便是这样,她真的喜欢我吗……
连身体都给我了,应该不讨厌的,可是他还是不能确定。
那样轻易以身相许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样浮想联翩的时候,亚希子雪白的肉体又浮现在眼前,她的身体虽然纤细,但非常柔韧,富有弹性,可能的话,三郎真想再抱抱她。
说不定那就是最后一次吧。三郎这样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船到达了小岛。
冬日的五点,船坞已经沉入了暮色里。
到底是南边的岛屿,尽管是一月,已经不用穿大衣了,三郎只穿着西服下了船,工作人员都跟他打招呼。
“先生,回来啦。”
接着又有检票员以及小卖店的人跟他问好。大家都互相认识。
还是小岛好啊。三郎轻松地取行李时,一个工作人员说:
“先生,是不是因为所长得病了,你才赶紧回来的?”
“所长病了?”
“您不知道吗?听说所长昨天,要不就是前天病倒了。”
“真的吗?”
“听说是喝酒以后昏倒了。是吧?”
负责取行李的人问旁边的人,一个取行李的人点点头说:
“好像是轻微脑溢血……”
三郎立刻朝码头前面的公用电话跑去。
所长家里只有老夫妻俩和一个三十岁左右女儿。这个女儿结婚不久就离了婚,一年前回到娘家来住了。刚才接电话的就是她。
“昨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爸爸突然说不舒服,然后就昏倒了,五六个小时后才醒过来,他说是静养比较好,所以今天没有去诊所。”
所长好像才休息了一天,但消息已经传遍了小岛。
“我现在就去看望所长。”
所长家位于诊所所在高台的最边上。由于途经三郎的住处,所以三郎先把背包放回家,只拿了送给所长的礼物蛋糕卷,去了所长家。
走进里面的八叠卧室,看见所长躺在大大的床铺上,也许是三郎的心理作用吧,感觉他的白发好像突然增多了,枕边摆了一排杂物,体温计、茶碗、毛巾等等。
“你回来啦……”
所长只是看着三郎眨了眨眼睛,算是打招呼。
“刚刚下船,就赶来了……”
“我终于不行啦。”
“哪里,别这么说,所长。”
“别糊弄我了。”
三郎赶紧闭上嘴。的确,在老前辈面前,即使说宽慰的话,也没有意义。
“我这个病,我自己最清楚。”
“对不起。”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果不其然。”
“不过,只是轻微的呀。”
“轻微是轻微,但是右半边动不了了。大概是中脑动脉分叉部分出问题了。”
不愧是医生,所长根据自己的症状,推断出脑内血管破裂之处。
“出血已经止住了,但麻痹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治好的。幸好语言中枢没有受损,所以还能说话,只是右手不听使唤了,叫人痛心啊。”
所长也许是想要抬起麻痹了的右手,在被子里轻轻摇晃着上身。
“说不定是前几天死的那个家伙,觉得太孤单了,叫我去那边呢。”
“所长,请不要说这些伤感的话吧。”
虽说所长平时吆五喝六的,可现在变得这样心灰意懒,也太让人难过了。三郎垂着头,这时,夫人端着水杯和药走进来。
“你该吃药了。”
“又吃没用的药啊。”所长厌恶地瞪着那些药。
“这个药是所长开的吗?”
“看我病倒了,药剂师拿来的,这玩意吃了也没有用。”
“可这也是给患者开的药呀。”
“反正像脑溢血这种病,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效药。”
所长一边唠叨着,一边吃了夫人递给他的药。
“从东京请个医生来好不好?”
“不用请。就算是东京的医生,治不好的还是治不好。”
“可是……”
“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
即使得了病,所长依然是威风八面。不过,他马上又说:
“肢肥,帮我量量血压。”
然后,让夫人去拿血压计和听诊器。
现在在所长心里,天生的不服输和因病而倒下的怯懦纠结在一起。
三郎将血压计缠在所长的右臂上,把听诊器按在肘动脉上。开始的时候,所长还闭着眼睛,中途便睁开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血压计的刻度看。达到200后,三郎缓慢地松开手,直到了150多一点开始听到了脉动声音。
“是150。”
“果然是。”
“让别人测过吗?”
“昨天开始,每天让护士长来量三次血压呢。这不已经低多了嘛。”夫人说,所长呵斥道:“血管破裂,血流出来了,当然会低下来。”
夫人没有说话,端着水杯出去了。也许是因为卧床不起,所长心情很烦躁。
“那么,从明天开始,您一直不去所里了吧?”
“脑溢血最好是静养。实际上,像我现在这样,想动也动不了。”
“那么,诊所怎么办?”
“当然是你来管啦。”
“可是,我……”
“我现在这样子,至少得半年呀。就算好了,恐怕也当不了医生了。右手不顶事,一瘸一拐地走路,就不配当外科医生。”
“请不要说这么泄气的话。”
“我也不想说啊。”
所长轻轻闭上了眼睛。三郎难过地低下头,这时所长的眼角微微渗出了泪水。
“请快点好起来吧。”
三郎现在只能说出这句话。
“孩子他妈。”
突然所长叫夫人过来。
“给我纸。”
夫人从袖筒里拿出纸巾,给所长擦了擦眼睛。
“相川君从东京带来点心了,你吃吗?”
“是吗?东京怎么样?”所长的声音立刻变得柔和了。
“还是那样,到处是人和车,太乱。”
“你不想回东京吗?”
“不想……”
“不是特别勉强的吧?”
“当然不是。”
“我病倒了,以后岛上就剩下你一个医生了。”
“可是,所长,我又不是正式的医生……”
“我知道,不过你不要担心。现在大家越来越明白你对于咱们这个岛是多么重要的人了。”
“可是,所长如果长期休病假的话,他们就会考虑请别的医生来吧?”
“就算是想请,谁愿意来这个小岛呀。既然没有人来,就只有靠你了。”
“可是,早晚……”
“只要我还活着,就让你干。比起东京那些奔钱来的医生来,你要优秀得多。”
听所长这么一说,三郎觉得以前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总之,以后就你一个医生了。我已经跟町长说了,给你涨工资。好好干。”
“谢谢您!”
三郎低下头。夫人担心地说:
“你今天话说得太多了吧?”
“没关系,我是医生。”
“老是这么逞能,结果还不是变成这样。”
“……”
尽管嘴上厉害,其实所长对夫人还是惧怕三分的。
次日开始,三郎突然间忙碌起来。
从住院患者到新患者,以及复诊患者,都由三郎一个人来承担了。
以前,所长不在的时候,他也一个人承担过,但过两三天所长就会回来。这回可不只是几天的事了。最快三个月,弄不好得一年半载的。即使所长康复了,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做手术了,最多也就是看看内科。从今往后,医疗方面的责任都落到了三郎肩上。
诊所的员工自不必说,患者们也几乎都知道所长病倒的事了。大家都很同情三郎,对他说:“以后你可受累了。”“越来越忙了啊。”但也有人讥讽道:“这回该当所长了吧。”
员工里也有人怪声怪气地叫他“小所长”。在他们眼里,迄今为止,三郎即使是参与治疗,也是所长助手的身份,还说得过去。但是像现在这样,三郎实际上承担了所长的工作,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所长病倒半个月后,三郎的工资提高了两成,三郎自然很高兴,但这件事被员工们知道后,惹来了麻烦。
“不就是个在东京混不下去的人吗?居然腆着脸以所长自居。”有人暗地里说怪话。即使没有人这么说,所长长时间休病假的话,情况也会发生变化。
首先,三郎的身份被东京那边知道了的话,町公所会因为明知他没有执照,还作为医生使用而招致麻烦。弄不好的话,警察局长也要被追究责任。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和诊所的干事长好像一直在磋商。
眼下虽然可以让三郎干着,但必须尽快补充新医生。
迄今为止,由于所长身体好,他们不好提出这个想法,但现在机会到了,就盘算着聘请一位比较年轻的医生来,同时辞退三郎。
只是,即使他们这么打算,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正当年的医生的。
他们好像是一致决定,先通过大学医院或医学杂志来寻找医生。
三郎从护士长和药剂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但他没有表态。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来了新医生,自己还是回去干办事员或检验员。
和当医生被人说三道四相比,还是不当更踏实。
不过,亚希子手术时一直跟自己站在一边的药剂师高冈他们,绝对会有意见的。“要是新医生来了就把你赶走的话,那你干脆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干了。”
可是,原本错在三郎。现在如果他任性胡来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到时候再说吧。”三郎很坦然。
亚希子说,五月份比较合适。可是,如果在那之前来了新医生的话,三郎就不能给她做手术了,甚至还会让亚希子知道自己假医生的身份。
可以的话,三郎希望坚持到亚希子做手术的时候。只要这个事了结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不过,与町里的负责人和干事长的担忧不同,一般的患者中对三郎的评价很不错。
从一年前开始,岛上就有很多人就开始称呼三郎“小医生”了,正因为年轻,干劲儿也大。
所长一个人很难有时间出诊,但三郎就可以轻易出诊了。即便是深夜,或大清早,他也是随叫随到。
当然了,即便是他们,初诊或大手术,还是让所长看,其他的情况下都很信任三郎。
从患者角度,或许是觉得年轻医生比较容易问东问西,也可以提些要求。
三郎自己倒没觉得,但大家都说他对患者“热情和蔼”。
所长也不是不热情,只是经常嚷嚷,或者生气。对于不听话的患者,还说什么“干脆一头撞在豆腐上死了得了”。
而三郎由于年纪轻,不会说这些话。无论对于哪位患者都很热情,很认真。
三郎脑子里时刻不忘自己不是医生。无论手术做得多好,也是做了不应该的事。能做手术是非常幸运的事。这样的心态自然会使他表现得很谦虚,成为亲切的医生了。
本以为会很快康复的所长,病情竟越来越重了。虽说是轻度的,但毕竟是脑溢血,而且从二月初开始,他又得了流行性感冒。
再加上从二月底开始,出现了轻微浮肿,经过验尿,查出了尿蛋白。就是说,脑溢血还没好,又得了肾炎。
这期间,三郎每天都去给所长看病。说是看病,其实全都听所长的指示。
“有点发烧,给我开一针斯尔比林,还有退烧药和抗生素。”
三郎按照所长的吩咐开出药方,送过去。
如此一来,到底谁是病人谁是医生也不知道了。由于只需要根据所长的指示治疗即可,所以,护士去也是一样的,可如果三郎不去的话,所长就会发脾气。
有一次,三郎由于手术延长而没有去,所长就问:“肢肥干什么呢?”
然而,三郎一去,所长就冷淡地说:“又不是什么危重病号,不用每天都来。”
不过,他心里还是希望见到三郎,不然就觉得寂寞。
三郎自然是只要所长愿意,每天去都可以。离诊所又不远,况且所长有恩于自己。
因为,三郎学会了这么多医疗技术,被岛上的人称呼为“医生”,全都拜所长所赐。
每次三郎一去,所长就会问所里的情况。
从今天做的手术,到住院患者的情况,以及干事长或护士们的事情。三郎也是一边汇报,一边听取所长的意见。
比如对于哮喘病人,用多少副肾皮质荷尔蒙合适,手指骨折每天用夹板固定是否可以,有时候他甚至把病历或x光片拿去。
就是说,即便是躺在床上,所长也仍然在坐镇指挥。
不过,发现尿蛋白的时候,所长似乎也受到了打击。
“是吗?”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好半天没有说话。
“看这架势,四月份是不行啦……”
所长嘴上虽然说些泄气话,但似乎是打算四月份去上班的。可是,肾炎并发的话,就做不到了。
“我已经老了,不中用啦……”所长凄凉地闭上眼睛。
卧床以后,所长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比以前更加激烈了。高兴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说笑,伤心的时候,便消沉到极点。上了年纪,加上动脉硬化,所长变得头脑简单,而肾炎更是使得雪上加霜。
不管怎么说,也不是马上就会要命的病,而是拖拖拉拉的慢性病。不可能像外科疾病那样,一做手术就会很快复原的。
只能好好休养,耐心等候康复了。这样一天天熬着,对于多年从事外科工作的所长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半个月后的三月中旬,所长说出了“去东京的医院看看”的话来。
“我是不想去,老太婆老是叨叨个没完。”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因为同时得了两个病,有些不自信了。
“只要肾脏情况稳定了,一两个月我就回来。如果町长弄来莫名其妙的医生,你也不要顾虑什么,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三郎点点头,只是这个事不是三郎自己能够做主的。
“有什么事,就给这儿打电话。”
所长把自己住院的东京国立医院的地址和电话写给三郎。
“这里的内科部长是我的老同学,所以比较放心。”
“早一点去就好了吧?”
“也不一定。在岛上悠闲地休养,才恢复到了这个程度。”
所长说着,伸出没有麻痹的左手,握住了三郎的手。
所长离开小岛后,三郎陷入了萎靡不振的状态之中。
这两个多月来都是自己独当一面的,所以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虽说时常去所长那里请示,但那只不过是很少一部分。
即便所长不在,三郎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一定的自信。谁知道,所长一离开,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以前即使是卧床不起,只要所长在岛上,三郎就感到安心。因为一旦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所长。
可是,现在就算哭天喊地,岛上也只有自己会点医术。说得夸张一点,此时的三郎,真正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位于最高点,什么事都无法和别人商量。虽说可以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最后还是要自己做决定。自己要承担所有的决断,这令他既欣喜又害怕。不,应该说害怕远远大于欣喜。
特别是自己面对的是活生生的患者,搞不好就会事关生死。所有责任都要自己来扛。
三郎重新认识到所长的不可或缺。
说实话,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所长凡事自己拍板,太滋润了。在诊所里拿着最高的薪水,是最舒服自在的人。
可是,在所长的薪水里,恐怕也包含了作为最高职位者需要负责任的辛苦费。
一旦有事,所长就要负责任,这样的心理负担,下面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所长不在了,现在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以前有所长帮着一起扛的,现在要独自去承担,权力虽然增多了,但责任也更重了。
而且,三郎没有医生执照,做的是违法的事,因此,一旦发生医疗事故,就是大事。考虑到这一层,他也要更加谨慎小心才行。
所长走了以后,町公所召开了紧急会议,议题是如何应对没有医生的情况。
这件事之前曾经商量过很多次,但所长还在岛上,万一发生问题,对外说是按照所长的指示办的,就可以过关。
但是,这回行不通了,所长不在岛上是众所周知的。即便暂时让三郎代理,这样的非法行医也是长久不了的。一句话,治疗方面虽然可以对付,但诊断书或医疗保险单等等,就比较麻烦。因为,迄今为止,诊断书都是以所长的名义发行的。
在诊断书上写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静养两周”之后,要在下面签上所长的名字,盖所长的章。虽然是三郎诊断、填写的,但签名是别人的。
医疗保险数额的申请书、医疗补贴的申请书、处方等等都可以使用所长的签名,但是一般患者的申请书或处方,也使用所长的名义就不正常了。
更何况工伤事故或交通事故的诊断书等等,是要公示的,发生了问题就比较棘手。
由于是非医生问诊,使用他人名义写诊断书,与非法行医一样,属于欺诈行为。
退一步说,即便不发生此类问题,也不能永远不解决岛上的医生问题。
在三月底的会议上,这个问题被正式提出来,甚至受到了紧急质询。
“町长对于现在的无医村的现状是怎么考虑的?”
面对这样的质疑,町长回答:
“现在为了招聘医生,正在多方活动,请再等一段时间。”
但是,质疑者批评说:“现在的情况,在村木所长病倒之日,就应该充分预测到,可是一直放任至今,这不是町长的失职吗?”
如今,没有医生的问题,已然发展到了追究町长责任的程度了。
三郎虽然听到了这些传言,却事不关己似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二月底之前,三郎一直忙于应对流行性感冒,进入三月份以来,感冒病人少多了,三郎也有了喘息时间。手术这方面偶尔有些阑尾炎或骨折,但大都是些切除或缝合的小手术。
不过,到了三月中旬,一位两年前开始一直住院的七十三岁的老人死了。虽然得的是高血压和风湿性关节炎,但主要死因还是由于衰老。
到了给这位老人开死亡诊断书的时候,三郎犯了愁。虽然填写了病名和死亡日期,但在诊断者姓名一栏,却不能写三郎的名字。
最后还是写了所长的名字,但他根本没有在现场,患者的死亡诊断书上却被使用了自己的名字,对于所长而言肯定也是很为难的。
既然如此,三郎也觉得干脆还是请个新医生来好了。早日能来的话,自己在他手底下干活,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过,在新医生来之前,最好能够把亚希子的手术做了。
回到岛上之后,三郎给亚希子打了好多次电话。虽然他恨不得每天都打,但是,这样一来要花不少电话费;二来,太频繁的话,怕她厌烦自己。
亚希子仍旧是说些昨天去哪儿了,和某某朋友喝酒了,或是去什么地方玩了之类的事。
据她说,毕业论文一月份已经交稿了,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可是好像还是不打算做手术。
“现在来的话,病房也空着,可以多住些日子。”
三郎这样劝说,亚希子却不接招。
她不是说要去料理教室,就是要参加毕业典礼,最后说:
“我老是觉得害怕,要不就算了吧。”
本来三郎也不是那么愿意做的,可是,亚希子这么一说,让他感觉亚希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疤痕会比现在浅很多的。不要等到夏天了,还是早一点做比较好。”
“我考虑考虑。”
每次亚希子都是说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看来像亚希子这样的女性,如果不跟在她身边,紧紧抓牢的话,是控制不了的。
可是,远在岛上,鞭长莫及,三郎只能干着急。他经常给所长写信,也是为了缓解这种郁闷的心情。
诊所的情况,岛上的事情等等,想到哪儿写哪儿,最后还谈到了继任医生的事,以及在议会进行讨论,町长受到质问等等。
所长仍然豪迈地回信:“好好干。我只要活一天,其他不咋样的医生别想去岛上。”
但是,所长不在岛上,也是阻止不了的。
四月初,三郎突然被干事长叫去了。干事长特意到门诊来,把三郎叫到医疗部,才对他说:
“是这样,新医生马上就要来了。”
“什么时候?”
“四月中旬,具体时间还没有定。四十二岁,外科医生,暂时大概是单身赴任。由于很少有人愿意来,是勉为其难地拉来的,所以据说月薪一百多万。”
“一百万……”
三郎的月薪,加上最近加薪的部分,也只有可怜的十五万。
“这么一来,诊所的体面大致可以保住了。”
三郎点点头,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对此他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只不过,自己的角色已经扮演完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了。
[1] 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之子,甚得众神的宠爱,坦塔罗斯因此变得骄傲自大,侮辱众神,于是被打入地狱,永远受着痛苦的折磨。以“坦塔罗斯的痛苦”喻指能够看到目标却永远达不到目标的痛苦。
[2] p arliant,由瑞士菲利浦莫里斯烟草公司制造,属于菲利普莫里斯烟草公司高档品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