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2)(2/2)
“是的,”弗雷曼人说,“我们缴获了一门,把它藏了起来。斯第尔格正在替列特作研究,如果列特想看,他可以亲自去看看。但我觉得他不太可能会去,那门大炮不是很好,如果想在厄拉科斯上用,它的样式太差。”
“你们……缴获了一门?”哈瓦特问。
“那是漂亮的一仗,”弗雷曼人说,“我们仅损失了两个人,而他们失去了一百多份生命之水。”
每门大炮都有萨多卡守卫,哈瓦特想,这个沙漠狂人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说起这场和萨多卡的战斗,仅损失两个人!
“要不是哈克南人身边的那些人,我们根本不会损失那两个人,”弗雷曼人说,“那些人是优秀的战士。”
哈瓦特的一名手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弗雷曼人。“你说的是萨多卡?”
“他说的是萨多卡。”哈瓦特说。
“萨多卡!”弗雷曼人说,声音中满是欢喜,“啊……原来他们就是那个样子!这真是美妙的一夜。萨多卡。哪个军团?你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哈瓦特说。
“萨多卡,”弗雷曼人说,“但他们穿着的是哈克南军服,难道不奇怪吗?”
“皇帝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与一个大家族对着干。”哈瓦特说。
“但你知道他们是萨多卡。”
“我是谁?”哈瓦特痛苦地说道。
“你是杜菲·哈瓦特,”弗雷曼人实事求是道,“嗯,你不说我们也会知道。我们俘虏了三个人,列特的手下会审问他们。”
哈瓦特的副官带着不相信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俘虏了……萨多卡?”
“只有三个人,”弗雷曼人说,“这一仗他们打得漂亮。”
如果当初有时间与弗雷曼人联系上就好了,哈瓦特想,心中感到悲痛。如果我们能训练他们、武装他们就好了。圣母啊,我们本来可以拥有多么强力的军队啊!
“你们把时间耽搁了,是不是因为担心李桑·阿尔-盖布,”弗雷曼人说,“如果他真是李桑·阿尔-盖布,他就不会受到伤害。不要花精力去考虑一件还没有证实的事。”
“我为……李桑·阿尔-盖布服务,”哈瓦特说,“我发过誓,要保证他的安全。”
“你誓死保卫他的水?”
哈瓦特朝自己的副官瞥了一眼,后者仍死死盯着弗雷曼人。接着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蹲着的人身上。“是的,誓死保卫他的水。”
“你想回厄拉奇恩,誓死捍卫他的水源?”
“是的,誓死捍卫他的水源。”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这是水的问题呢?”弗雷曼人站起身,塞紧鼻塞。
哈瓦特把头一歪,示意副官回其他人中间去。副官疲乏地耸耸肩,依令行事。哈瓦特听见他们开始了小声的嘀咕。
弗雷曼人说:“总有办法找到水。”
哈瓦特身后有人咒骂了一声,接着他的副官喊道:“杜菲,阿奇刚刚死了。”
弗雷曼人举起拳头,对着耳朵。“水之契约!这是一个信号!”他看着哈瓦特,“我们在附近有个地方可以接受水,可以叫我的人来吗?”
副官重新走到哈瓦特身旁。“杜菲,有几个人的妻子留在了厄拉奇恩。他们……好吧,你知道在这种时刻会是怎么一回事。”
弗雷曼人仍举着拳头。“杜菲·哈瓦特,你确定要签订水之契约吗?”他问。
哈瓦特的大脑迅速转着,他现在终于领会了弗雷曼人话中的意图。但悬崖下他的这群疲惫的手下还不明白,他害怕他们一旦领悟会有什么反应。
“水之契约。”哈瓦特说。
“让我们的部落联合起来。”弗雷曼人说,接着他放下了拳头。
像是个信号一般,立即有四人从他们上方的岩石滑下,飞速蹿到凸岩下,用一件宽松的袍子将死人裹了起来,接着抬起它沿着右边的岩壁跑去,一团团灰尘从他们脚下扬起。
哈瓦特的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就结束了。那群人抬着裹在袍子里、像沙袋一样的尸体,在悬崖上拐了个弯,接着就不见了。
哈瓦特的一名手下叫了起来:“他们把阿奇带哪儿去了?他……”
“他们把他带去……埋葬。”哈瓦特说。
“弗雷曼人不埋死人!”那人吼叫道,“你在跟我们玩什么鬼把戏,杜菲?我们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阿奇是……”
“为李桑·阿尔-盖布而战死沙场的人,会去天堂,”弗雷曼人说,“如果你们的确是为李桑·阿尔-盖布效忠,为什么要如此痛哭?对一个以这种方式死去的人来说,只要你们活着,就会一直记着他。”
但哈瓦特的手下还在向前,脸上怒气冲冲,有人抓住了一杆激光枪,准备扣动扳机。
“别动!”哈瓦特大声呵斥,他竭力控制全身肌肉的疲意,“这些人尊敬我们的死者,习惯不同,但意义是一样的。”
“他们会把阿奇体内的水都熬出来。”手拿激光枪的人咆哮道。
“你的人是不是想参加葬礼?”弗雷曼人问。
他还没明白现在的问题,哈瓦特想,弗雷曼人的天真质朴让他感到害怕。
“他们在关心一位可敬的同志。”哈瓦特说。
“我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同志,以同样的敬意对待你们的同志,”弗雷曼人说,“这是水之契约。我们知道仪式。一个人的肉体是他自己的,但他的水属于部落。”
手持激光枪的人又向前迈了一步,哈瓦特迅速说道:“你现在愿意帮助我们的伤员吗?”
“没有人会质疑契约,”弗雷曼人说,“我们会为你们做任何事,就像对待自己家人一般。首先,你们所有人需要穿上蒸馏服,还要弄到必需品。”
手持激光枪的人犹豫着。
哈瓦特的副官说:“我们用阿奇的……水……收买援助吗?”
“不是买,”哈瓦特说,“我们已经成为他们的一员。”
“习惯不同。”一个人喃喃道。
哈瓦特终于放松了。
“他们会带我们去厄拉奇恩?”
“我们会杀哈克南人,”弗雷曼人说,他咧嘴一笑,“还有萨多卡。”他往后退了一步,掬起手放在耳朵上,歪起脑袋,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说道:“来了一架飞行器。大家藏到山岩下,别动。”
哈瓦特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依令行事。
弗雷曼人抓住哈瓦特的手臂,把他推到众人中间,说道:“开战之时,我们会加入战斗。”他把手伸进袍子中,掏出一个小笼子,从笼子里取出一个小生物。
哈瓦特认出那是一只极小的蝙蝠。它正转动着脑袋,哈瓦特看到了它那全蓝的眼睛。
弗雷曼人抚摸着蝙蝠,安慰着它,对它轻声唱着歌。他低头凑向蝙蝠的脑袋,从嘴中吐出一滴唾液,滴进蝙蝠向上张开的口中。蝙蝠张开翅膀,但仍停在弗雷曼人张开的手掌中。他拿出一根小管,系在蝙蝠的脑袋上,接着对着管子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高高举起蝙蝠,把它抛入天空。
蝙蝠在悬崖边“嗖”的一下飞了下去,在那儿消失了。
弗雷曼人折起笼子,塞进袍子中。他又一次侧着脑袋倾听起来。“他们占据了高地,”他说,“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找什么。”
“谁都知道我们是从这个方向撤退的。”哈瓦特说。
“不要妄自揣测猎人只有一个目标,”弗雷曼人说,“看看盆地的那一边,你会看到别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哈瓦特的几个手下骚动起来,开始了窃窃私语。
“保持安静,学学受惊的动物。”弗雷曼人嘘声说。
哈瓦特察觉对面的悬崖旁有什么动静——飞速掠过的黑影。
“我的小朋友把消息带去了,”弗雷曼人说,“它是个优秀的信使——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如果失去它,我会非常伤心。”
沟壑对面的动静渐渐消失,在那方圆四五公里的沙地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白日的滚滚热浪——上升气流形成的模糊柱影。
“都保持安静。”弗雷曼人小声说。
从对面悬崖的裂缝中钻出一列缓慢行走的人,径直朝沟壑走来。在哈瓦特看来,他们像是弗雷曼人,但着装相当古怪。他数了数,有六个人,他们在沙丘上迈着沉重的脚步。
在哈瓦特这群人右后方的高处,传来扑翼飞机机翼发出的“嗖嗖”的响声。那飞行器飞到了他们头顶的悬崖上空——是一架厄崔迪扑翼飞机,机身刷着哈克南人的作战颜色。它飞速向沟壑中的那群人冲去。
那队人在一座沙丘顶部停下脚步,挥起手来。
扑翼飞机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接着降落在那些弗雷曼人前面,卷起一团灰尘。从扑翼飞机上拥下来五个人。哈瓦特看见他们穿着屏蔽场,那身屏蔽场排斥着灰尘,正闪闪发光,从他们的动作看,正是一群难对付的萨多卡。
“啊,他们穿着愚蠢的屏蔽场。”哈瓦特身旁的弗雷曼人小声说,他向沟壑开阔的南壁望去。
“他们是萨多卡人。”哈瓦特小声说。
“妙极!”
那群萨多卡以一个扇形包围圈向等在那里的弗雷曼人靠近。日光照在他们手中持着的刀刃上,闪着光芒。弗雷曼人聚在一起,十分淡定的样子。
兀然之间,从两队人四周的沙中冒出许多弗雷曼人,他们扑向扑翼飞机,钻了进去。两队人马在沙丘峰顶上狭路相逢,一时之间沙尘四起,将整个战场罩在了其中。
过了一会儿,沙尘平息了下来。只有弗雷曼人还站在那里。
“萨多卡在扑翼飞机上只留了三个人,”哈瓦特身旁的弗雷曼人说,“运气真好。看来可以完好无损地缴获这架飞机了。”
哈瓦特身后有个人低语道:“那是萨多卡人啊!”
“你有没有注意他们的战斗技巧有多么高超?”弗雷曼人问。
哈瓦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燃尘的气味,他感觉到炙热和干燥。他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道:“是的,的确非常高超。”
那架被缴获的扑翼飞机挥了挥翅翼,忽地起飞了,它缩起翅翼,朝上转了个角度,陡然升向南方的高空。
这么说,弗雷曼人还会开扑翼飞机,哈瓦特想。
在远处的沙丘上,一个弗雷曼人挥动着一块绿色方巾:一次……两次……
“又来了!”哈瓦特身旁的弗雷曼人叫道,“准备好。我本希望在方便之时带大家离开。”
方便之时!哈瓦特想。
他看见又有两架扑翼飞机从西方高空猛扑而下,降落到一片沙地上。那些弗雷曼人早已不见踪影,战场中只剩八个蓝点——穿着哈克南人制服的萨多卡人的尸体。
又一架扑翼飞机飞到哈瓦特上方的悬崖上空。哈瓦特定睛一望,便猛地吸了口大气——那是一架大型运兵机,因满载而缓慢地张翅滑行着——就像一只归巢的巨鸟。
远处,一架俯冲的扑翼飞机射出紫色的激光光束,光束划过沙地,激起一条沙尘。
“胆小鬼!”哈瓦特身旁的弗雷曼人尖声叫道。
运兵机朝那些蓝点飞去,机翼已经完全展开,准备做出急停的杯吸动作。
哈瓦特的注意力被南方突然闪现的金属光芒吸引,一架扑翼飞机正在急速俯冲,折叠的机翼贴于两侧,发动机喷射出金色的火焰,衬托着银灰色的天空。它像一支离弦之箭般朝运兵机冲去,由于四周激光光束的存在,运兵机已经卸下了屏蔽场。只见那架扑翼飞机直冲冲地撞在了运兵机的身上。
兀然间,整个盆地山摇地动,火光四射,爆发出如雷的吼声。悬崖上的岩石四处下落。橘红色的火光由沙地射向天空,运兵机和扑翼飞机,以及那里的一切都吞没在大火之中。
是那架缴获的扑翼飞机,驾驶员是一名弗雷曼人,哈瓦特想,他牺牲了自己,毁掉了那架运兵机。圣母在上!这些弗雷曼人是何等样人?
“合理的交换,”哈瓦特身旁的弗雷曼人说,“那架运兵机肯定载有三百人,现在我们得料理料理他们的水,然后计划一下,再去缴获一架飞机。”他迈步走出岩石下的荫蔽处。
一队穿蓝色军服的人开着缓降器,从悬崖上如雨点般落到他面前。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哈瓦特认出他们是萨多卡人,一张张凶狠的脸上带着战斗的狂热,他们都没穿屏蔽场,每人一手持刀,一手拿着击昏器。
一把刀嗖的一下飞来,刺入哈瓦特那位弗雷曼同伴的咽喉,后者脸庞扭曲地俯身倒下。哈瓦特刚拔出自己的刀子,一把击昏器的射弹就击中了他,他顿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