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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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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十六年的金丹随着法相进入这具身体, 立刻开始疯狂汲取所剩不多的灵力,让宫惟有一丝眩晕。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滚烫的血气,就在这时, 头顶仿佛闷雷滚动, 急速由远而近, 紧贴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开。

地心再也承受不住巨人灭顶的撞击,冰巅积雪如奔瀑而下。

冰川要塌了。

徐霜策疾驰而来, 一把拉起宫惟:“快走!”

但一把妖异的血剑也随之紧逼而来,是鬼修!

刹那间宫惟本能地出现一个念头——徐白受伤了,我得保护他。

他挣脱徐霜策, 手背筋骨突出, 瞬时拔剑而起, 一剑将那妖异的鬼影斩成了两半。然而眨眼间鬼修便化灰消失, 转眼又在另一个方向出现,两把相同的白太守重重相撞,气劲将周遭碎石皆尽爆成了碎片!

昏沉, 焦渴。

极度干涸的金丹让元神剧痛难忍,但宫惟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狠,在纵横交错的气劲中硬生生将鬼修撕裂数百次, 每次几乎它一出现就被瞬间绞杀成灰。渐渐它出现的速度越来越慢、恢复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兜帽下的猩红光点闪烁如暴怒, 终于在一次被宫惟当胸贯穿后竟然没有化灰, 而是就着这个被白太守钉穿的姿势,一剑刺向宫惟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灭世兵人竟然趔趄地站了起来。

它左侧小半个头都已经没了,重创让它无法再维持平衡,只能徒劳狂乱击碎山壁, 用那残缺的右臂向宫惟当头拍下——轰!

钢铁黑影被迫当空停住,因为千钧一发之际,徐霜策左手持不奈何,连剑带身体硬生生扛住了那重击,一口热血喷薄而出。

然后他受伤的右手越过宫惟,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鬼修的胸膛!

这一手何止迅猛无伦,鬼修刺向宫惟右眼的血剑顿时定在了毫厘之距,剑尖一星血光闪烁。

场面瞬间凝固,徐霜策的手在鬼修胸中紧紧攥住了一块锋利坚硬的青铜片,是千度镜界。

“……”

鬼修兜帽下的红光完全静止了,它死死对着徐霜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五感全数被封的情况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见徐霜策五指猝然发力,心脏处传来一声无比清脆的:咔擦!

千度镜片应声而裂。

——镜片深深刺进徐霜策掌心,就在鲜血浸入镜面的同时,虚空中一道低沉、冰冷而不动声色的少年声音突然响在徐霜策耳边,像是从遥远之地模糊传来的:

“你这么爱这个镜灵,你可千万别被他杀了。”

紧接着,鬼修在尖锐风声中化作血色烟雾,模模糊糊汇聚成人形,一股脑扎进徐霜策手中的千度镜界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震动伴随巨岩砸落,是身后那座灭世兵人彻底发了狂。混乱中宫惟再也难以支撑,被接踵而至的巨岩当头撞飞了出去,当场呛出一口鲜血。

这时根本来不及细思鬼修的话,徐霜策如利箭般随影而至,一把将他捞在怀里:“快走!”

“……徐白,”少年神智昏沉,躺在臂弯中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断断续续地喘息道:“你可不要丢下我呀,徐白。”

徐霜策不答言,只用力把他搂进怀里,紧贴到连心跳都清晰可辨,然后在剧烈地震中环顾周围:“柳虚之!”

没有回声。

“柳虚之——!”

又一轮千军万马奔腾般的雪崩来到,徐霜策用身体护着宫惟勉强躲过,突然望见暴怒的巨型兵人身后,一道身影正随着岩石迅速向深涧坠去,正是昏迷不醒的柳虚之。

这道深涧直通地心,摔下去即便不粉身碎骨,也会被横冲直撞的兵人一脚踩成血泥。徐霜策剑眉一蹙,正要设法去把柳虚之捞回来——正当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一根兵人丝从远处疾射而至,拦腰捆住了坠落的乐圣。

紧接着,柳虚之被那根丝线硬生生拉出悬崖、当空抛来,整个人被徐霜策一掌定在了身前。

顺着兵人丝向远处看去,是断崖另一侧的白霰!

徐霜策一手护住宫惟,一手隔空拎住柳虚之。这种地方几乎没法御剑,他让不奈何剑锋在自己掌中狠狠一划,以鲜血为驱动,强行御剑而起,向对面厉声道:“你还不走?!”

透过迸飞乱石和冲天雪雾,只见白霰站在地心断崖边,长孙澄风生前最后那根灵光氤氲的兵人丝正把他和度开洵两人死死地连在一起,两人脚下的地面都正迅速开裂、崩塌下沉。

但白霰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微笑着摇摇头,从口型中只见他无声地道:

“谢谢。”

徐霜策瞳孔猝然张大,同时心随意动,袍袖中飞出一张符箓,半空化为绳索呼啸扑向对面那两人。

但此时他连御剑逃离都要强行化血,符箓更是法力微弱,绳索半途中便被狂暴的兵人一掌切断,登时化作碎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本来不及再掷出一张符箓,只见灭世兵人巨口张开,深不见底的咽喉中再度闪现出了那恐怖的黑火——

轰!

黑火喷发如同巨龙,滔天烈焰紧追而来。

此刻只要慢上一瞬,都会在顷刻间被化为焦骨。

徐霜策实在无暇再去捞对面的白霰和度开洵,刹那间只能用全身护住怀中的宫惟,不奈何犹如璀璨的流星急剧上升,顶着万吨雪崩冲出了冰川巅峰裂口,地平线上的刺骨寒风顿时扑面而至。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火龙紧贴着他们的衣摆冲上苍穹,足足烧炙了半边天空!

徐霜策连人带剑撤至数十里以外,扭头向冰川望去。

那场景与火山爆发无异,只见一道庞大的火流连接天地,冰峰上的千年积雪都在须臾间被融化,雪水掀起巨浪裹挟山体,从峰顶咆哮涌向四面八方,眨眼间淹没了他们脚底的大片冰原。

绵延冰川再也承受不住,向内部轰然坍倒,塌陷出了一块方圆百里的巨大盆地。

徐霜策向后疾退数步,勉力站稳了身形。

离开地心来到外面后,天地间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他迅速检查了下宫惟的情况,前世那颗强大的金丹根本不匹配少年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尤其在惊世一剑斩裂兵人头颅之后,体内灵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意识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徐霜策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长长出了口滚烫的气,刚要召唤血河车,突然脚下大地剧烈一震。

他蓦然抬头望去。

远处凹陷的盆地中,那座灭世兵人竟然冲破地面,浴火而出,发出了尖厉的怒号!

徐霜策神情一变:“血河车!”

四头神禽从天际的虚空中出现,羽翼在致命的寒潮中破裂溅血,逆风降落冲向地面。车门刚打开,徐霜策便拂袖送进柳虚之,又把宫惟抱了进去,此时远处那座巨人的大半残躯都已经爬了出来,一拳将冰原砸得龟裂塌陷!

——山崩地裂,八荒剧震。

在那可怕的轰鸣中,徐霜策单膝半跪在车门边,流血的掌心抚过宫惟侧脸,眼底微光闪动,终于俯下身。

那薄唇在少年眉心中印下了一吻。

偌大冰原片片开裂,致命的裂冰咔擦声从四面八方迅速爬来。徐霜策最后深深凝视宫惟须臾,猝然一掠袍袖起身下车,身后神禽发出凄厉的嘶鸣,头顶寒潮强行起飞。

血河车刚离开地面,巨大裂纹便蜿蜒至脚底,大地整块裂开爆成了石滩!

徐霜策左手持剑长身而立,全身伤痕累累、右臂骨骼开裂,鲜血从衣襟一路浸透到了袍裾,但脊背挺拔未有丝毫弯折。

黑虹贯日,太阳隐没。

酷烈风雪擦刮冰原,远处那座灭世兵人摇摇晃晃转过身,它左上边面孔都已经被宫惟一剑劈碎了,仅剩的右眼却准确地盯住了数十里外的徐霜策,燃烧着压抑数千年的刻骨怨恨。

“是我创造的你吗?”徐霜策喃喃地问。

——数千年前的灭世战场上,作为“北垣上神”的我创造了你,令你大肆屠戮,几乎灭绝了世人。钜宗宣静河以粉身碎骨为代价将你封印到地心,然后飞升取代我的神位,成为了鬼太子师。

从此我被放逐贬谪,在那个真实的世界投胎轮回,数千年后成为了沧阳宗主徐霜策;而你在万丈地底被怨恨炙烤,残躯被风霜岁月蚀刻,数千年来无法解脱。

直到现世太乙二十八年,我在升仙台上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法华仙尊临死之际暂停时间,整个世界都被拉进了现在这座虚假的时空。

你我时隔沧海桑田,终于此地再度相见。

“北垣上神,冷酷无情,刚愎傲慢……”

徐霜策缓缓重复民间传说中的字句,灭世之战中一幕幕鲜血与哀嚎都随之浮现在眼前。

“既然你本不该诞生,今日便让我亲自来修正这个错误。”他紧握掌中的剑,最后的灵力顺剑身燃起白金色的熊熊烈焰,嘶哑道:“——鬼神不奈何。”

这是当世第一神剑不奈何于数十年来,第一次被唤出剑诀。

那强大无匹的剑魂在飓风中苏醒,龙吟清啸直上九霄,甚至将黑虹贯日都映得森亮。璀璨剑魂为徐霜策披上了一层白金铠甲,无坚不摧所向披靡,将兵人右臂一斩而断!

剑光一路撕裂长空,千吨断臂轰然落地,四野八荒为之震动。

兵人发出濒死的怒吼,山丘般的残躯掀起飓风,狠狠将徐霜策掼上了冰川之巅。千仞冰峰就像一座脆弱的玻璃山,瞬间坍塌化作平地,随即恐怖的雪崩奔腾而下。

徐霜策在灭顶的冲击中咳出一口热血,身形如利刃破开冰原,转瞬又凌空逼近灭世兵人面前。

不奈何剑锋映在那只巨大的血眼中,下一瞬,磅礴剑光将巨人当胸破腹!

剑威去势未尽,如闪电刹那照亮天地。

兵人精钢腹腔大开,数以万计的机关零件爆上天空,又如倾盆暴雨砸向平原。顷刻间它损失了大半腹腔兵械,在濒死之际彻彻底底发了狂,用尽力气将血盆巨口张大,甚至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风雪冰渣飞起如同利刃,在凄厉刺耳的哨声中,被它尽数吸入口中。

然后,数千年前灭世时剩下的所有神力,全部化作了一口巨焰,铺天盖地向徐霜策袭来!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火焰的强光吞没了整个世界。

连痛觉都消失了,所有灵力都燃烧在了这一刻。不奈何就像烈焰巨浪中逆行的尖锋,一寸寸切进了灭世兵人致命的咽喉。

徐霜策紧握剑柄的指甲撬开、皮肤撕裂,鲜血被大火瞬间蒸发。

那颗世间最强大的金丹发出了岌岌可危的剧颤,眼见就要灰飞烟灭——

正当这玉石俱焚的时刻,一星至刚至臻的流光从远空飞驰而近,赫然是一头苍青巨龙,背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铿锵拔剑,怒吼响彻云霄:

“万神定山海——”

无数光点从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复归一身,定山海剑魂气贯长虹,是巅峰状态的应恺在此刻杀到!

苍龙化作青光消散,而应恺已呼啸而至,整个人仿佛一把巨剑将火海撕裂成左右两半,顷刻间便接力徐霜策,在地动山摇中斩下了灭世兵人的头颅!

雷劫万钧也不过如此了。

爆炸太过剧烈,世界好像突然陷入了亘古的岑寂。

就在那白茫茫一片强光中,徐霜策满身鲜血,被冲击推得向后飞去;应恺冲势未消,带着巨人的头一起撞向冰川;而失却头颅的躯体还原地僵立了一会,才慢慢地、彻底地,向着地底坍塌而倒。

它撞碎了辽阔冰原之下的岩板,山丘般的钢铁身躯带着万吨冰雪,坠向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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