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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绝代剑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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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微一沉吟,道:“有一西门笑鸥,不知和老前辈有无渊源”

西门鸥霍然转过身来,目中光彩闪动,凝注在柳鹤亭身上,缓缓说道:“‘西门笑鸥’四字,便是家兄替他儿子取的名字。”突又仰天笑道:“所谓‘笑鸥’者,自然就是‘笑西门鸥’也,他自己笑我尚嫌不够,更要叫他的儿子也一齐来笑我,西门鸥呀西门鸥!你当真如此可笑么”话声渐弱,语气也渐渐沉痛,突地大喝一声:“酒来,酒来。”心中的万千积郁,似乎都想藉酒扫出。

柳鹤亭茫然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口中讷讷连声,一字难吐,心中却在暗中思忖:“原来西门笑鸥便是此人之侄,看来这西门一姓,竟是个武林世家!”他初入江湖,竟未听过“虎五双一哦飞,姑苏双雄,东方西门,威镇关中。”这四句流传江湖的俗谚,更不知道这句俗谚中所说的“西门”二字,便说的是“苏州,虎丘,飞鹤山庄”,也就说的是西门鸥之一族!

但柳鹤亭却已知道,这西门鸥与他兄长之间,定必甚是不睦,是以他也无法将查问“西门笑鸥”之事,问将出口。只见那青衫窄袖的绝一哦色一哦少女,盈盈站了起来,款款走到她爹爹身侧,手拭泪痕,轻轻说道:“爹爹,大伯对你表面看来虽然不好,但其实还是关心你的……”

西门鸥浓眉—一扬,瞪目叱道:“你懂得什么”长叹一声,敛眉垂目,轻轻一抚他一哦爱一哦女香一哦肩,目光中突地满现慈祥疼一哦爱一哦之意,和声悦一哦色一哦,接口又道:“孩子,你懂得什么……”

这两句“懂得什么”言词虽然完全一样,语气却是迥不相同,一时之间柳鹤亭但觉熙熙父一哦爱一哦,充满房中一哦,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暗叹一声,走到院外,朗声喝道:“酒来,酒来……”

此刻朝一哦陽一哦虽升,仍在东方,秋日晴空,一碧万里。

直至日影西移,暮霭夕一哦陽一哦,自碎花窗间投入一片散细花影。柳鹤亭、西门鸥,这一老一少,满怀愁绪的武林豪客,还仍在这片细碎光影中,相对而斟,虽无吟诗之心,却有扫愁之意,哪知愁未扫去,却又将一番新愁兜上心头。

细花的窗棂下,默然凝坐着的青衫少女,柳眉微颦,香一哦腮轻托,一双秋波,像是在凝注着自己的一对纤纤弓足,又似乎已落入无边无际的一片冥思。她目光是深邃而美丽的,但却远不如陶纯纯的灵幻而多姿,陶纯纯的眼波中,可以流露出一千种表情,却让你永远无法从她眼睛的表情中测知她的心事,而这青衫少女的秋波虽然不变,却又永远笼罩着一重似轻似浓、似幽似怨的薄雾,于是这层薄雾便也就将她心底的思潮一起掩住。

里面的厢房,门户紧闭,陶纯纯在里面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柳鹤亭不止一次,想推开这扇紧闭着的门户,他站起身,又坐下去,只是又加满了自己杯中的酒,仰首一饮而尽。

于是他开始发觉,“酒”,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在勾起你的万千愁思之后,却偏偏又能使你将这万千愁思一齐忘去。

他不知自己是否醉了,只知自己心中,已升起了一种飘忽、多彩、轻柔而美妙的云雾,他的心,便也在这层云雾中飘飘升起,世上的每一种事,在这刹那间,都变得离他十分遥远。所以他更尽一杯酒,他想要这层云雾更飘忽,更多彩,更美妙,他想要世上的每件事,离他更远。

西门鸥捋须把盏,纵谈着天下名山、武林盛事,英雄虽已老去,豪情却仍不减,但盛筵虽欢,终有尽时,店家送上酒来,倒退着退出厅门,昏黄的灯光,映在那两个已被点中一哦穴一哦道的银衫少女苍白的面靥上,西门鸥突地一皱浓眉,沉声道:“数十年来,经过老夫眼底之事之物,尚无一件能令老夫束手无策,不知来历。柳老弟,你若放心得过,便将这少女二人,交与老夫,百日之后,老夫再至此间与你相晤,那时老夫定可将此二人身中何毒,该怎样解救,告诉于你。”

柳鹤亭皱眉沉吟半晌,忽地扬眉一笑道:“但凭前辈之意。”

西门鸥捋须长笑道:“老夫一生,敬的是光明磊落的丈夫,一哦爱一哦的是绝世聪明的奇才,愚蠢卑鄙之人,便是在老夫面前跪上三天三夜,老夫也不屑与他谈一言半语,但柳老弟,今日你我萍水相交,便已倾心如故,老夫有一言相劝……”

青衫少女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柳鹤亭身前,轻轻说道:“方才你说的那个剑法极高的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她说起话来,总是这般突兀,既不管别人在做什么,也不管别人在说什么,只要自己心里想说,便毫不考虑地说出。道德规范、人情世故,她一概不懂,亦似根本未放在她眼中。

柳鹤亭扬眉笑道:“姑一哦娘一哦莫非是要找他么”

青衫少女秋波凝注着柳鹤亭手中的一杯一哦色一哦泛青碧的烈酒,既不说“是,”亦不说“否。”

柳鹤亭哈哈一笑,道:“那白衣人我虽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但似他这般人物,处于世上,当真有如锥藏囊中,纵想隐藏自己行迹,亦是大不可能,姑一哦娘一哦你若想寻找于他,只怕再也容易不过了。”

西门鸥哼了一声,推杯而起,瞪了他一哦爱一哦女两眼,忽地转身道:“酒已尽欢,老夫该走了。”大步走去抱起银衫少女的娇一哦躯,放到仍在呆呆瞑想着的青衫少女手中,又转身抱起另一银衫少女,走出厅外,忽又驻足回身,朗声说道:“柳老弟,老夫生平惟有一自豪之处,你可知道是什么”

柳鹤亭手扶桌沿,踉跄立起,捋手道:“酒未饮完,你怎地就要走了”忽地朗声大笑:“我生平唯一不善之处,便是不会猜人家心事,你心里想什么,我是万万猜不着的。”

醉意酩酊,语气酩酊。

西门鸥轩眉笑道:“数十年来,西门世家,高手辈出,我却是最低的低手,生而不能为第一高手,但能为第一低手,老夫亦算不虚此生了。”仰天长笑,转身而去。

柳鹤亭呆了一呆,脚下一个踉跄,冲出数步,忽地大笑道:“高极,高极,妙极,妙极,西门兄,西门前辈,就凭你这句话,小弟就要和你干一杯……西门兄,你到哪里去了……西门前辈,你到哪里去了……”脚下一软,斜去数尺,噗地坐到椅上。

一阵风吹过,世上万物,在他眼中都变成一片混沌,又是一阵风吹过,就连这片混沌,也开始旋转起来。

他鼻端似早闻得一丝淡淡的香气,他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软微的娇嗔,他眼前也似乎见到一条窈窕的人影……

香气、娇嗔、人影——人影、娇嗔、香气——娇嗔、人影、香气——人香、影娇、气嗔——人嗔、娇香、气影——香影、人嗔、气娇……

混乱,迷失!

混乱的迷失,迷失的混乱!

中夜。

万籁无声,月明星繁。远处一点闪烁的灯火,闪烁着发出微光,似乎在妄想与星月争明。近处,却传出一声叹息!轻微,但却悠长的叹息,瞬眼便在秋夜的晚风中消散无影。

于是万籁又复无声,日仍明,星仍繁,远处的灯光,也依然闪耀,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声已经消散了的叹息,在世上究竟留下了多少余痴。

于是残月西沉,繁星渐落,大地上又开始有了声音,世人的变幻虽多,世事的变幻虽奇,但是大地上的晨昏交替,日升月落,却有着亘古不变的规律。

第二天,西跨院中几乎仍然没有任何声音,跨院的厅门,有如少女含羞的眼帘般深深紧闭,直到黄昏——

又是黄昏。

陶纯纯垂眉敛目,缓缓走出店门,缓缓坐上了店家早已为她配好了鞍辔的健马,玉手轻抬,丝鞭微扬,她竟在暮一哦色一哦苍茫中踏上征一哦途。

柳鹤亭低头垂手,跟在身后,无言地挥动着掌中丝鞭,鞭梢划风,飒飒作响,但却划不开郁积在他心头的愧疚。

两匹马一前一后,缓跑而行,片刻之间,便已将沂水城郭抛在马后,新月再升,繁星又起,陶纯纯回转头来,轻唤:“喂——”

柳鹤亭抬起头来,扬鞭赶到她身侧,痴痴地望着她,却说不出话来,寂静的秋夜对他们说来,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无声的音乐。

陶纯纯秋波一转,纤细柔美的手指,轻一哦抚一哦着鬓边鬟,低语道:“你……”眼帘一垂,轻哼檀唇,却竟又倏然住口。

这一声“喂,”这一声“你,”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一哦着的究竟有多少复杂的情意,除了柳鹤亭,谁也无法一哦会意得到。

他茫然地把一哦玩着自己腰间的丝绦,忽又伸出手去,抚一哦弄一哦马项间的柔鬃,垂首道:“我……我……今夜的月光,似乎比昨夜……”

“昨夜……”陶纯纯忽地一扬丝鞭,策马向前奔去。柳鹤亭呆呆地望着她纤弱窈窕的身影,目光中又是一哦爱一哦怜,又是难受。

寂静的道路边,明月清辉,投下一幢屋影,滴水的飞檐,在月光下有如一只振翼欲起的飞鹰,蔓草凄清,一哦陰一哦阶砌玉,秋虫相语,秋月自明,相语的虫声中,自明的秋月下,凄清的蔓草间,是一条曲折的石径,通向这荒祠的一哦陰一哦阶。

陶纯纯微拧纤腰,霍然下马,身形一顿,缓缓走入了这不知供奉着何方神祗的荒祠。秋月,拖长了她窈窕的身形,使得这绝一哦色一哦的红颜,与这凄清的景象,相映成一幅动人心弦的图画。

柳鹤亭呆望着她,踟蹰在这曲折的石径上,他的思潮,此刻正有如径边的蔓草一样紊乱,终于,他也下了马,步上石阶。秋风,吹动着残破的窗纸,猎猎作响,一哦陰一哦黯的荒祠中,没有燃光,甚至连月光都没有映人,朦胧的夜一哦色一哦中,陶纯纯背向着他,跪在低垂着的神幔前。

她抬起手,解一哦开发结,让如云的秀发,披下双肩,然后,虔诚地默祷着上天的神明,许久,许久,她甚至连发梢都未曾移动一下。

柳鹤亭木立呆望,直觉有一种难言的窒息,自心底升起。荒祠是残败的,低垂的神幔一哦内一哦,也不知供奉着的是什么神祗,但是他却觉得此时此刻.这残败的荒祠中,似乎有一种难言的圣洁,他开始领略到神话的力量,这种亘古以来便在人心中生了根的力量,几乎也要使他忍不住在积满灰尘的地上跪下来,为去日忏悔,为来日默祷。

心情激荡中,他突地觉得顶上微凉,仿佛梁上有积水落下。

他不经意地拭去了,只见陶纯纯双手合十,喃喃默祷:“但愿他一生平安,事事如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小女子受苦受难,都无所谓。”

平凡的语声,庸俗的祷词,但出自陶纯纯口中,听在柳鹤亭耳里,一时之间,他只觉心情激荡,热血上涌,又有几滴积水滴在他身上,他也顾不得拭去,大步奔前,跪到陶纯纯身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大声祷道:“柳鹤亭刀斧加身,受苦受难,都无所谓,只要她一生如意,青春常驻,柳鹤亭纵然变为犬马,也是心甘情愿。”

陶纯纯缓缓回过头,轻轻说道:“你在对谁说话呀”

柳鹤亭呆了一呆,期艾着道:“我在向神明默祷……”

陶纯纯幽幽轻叹一声,缓缓道:“那么你说话的声音又何必这么大,难道你怕神明听不见么”

柳鹤亭又白呆了一呆,只见她回转头,默祷着低声又道:“小女子一心一意,全都为他,只要他过得快活,小女子什么都无所谓,纵然……纵然叫小女子立时离开他,也……也……”螓首一垂,玉手捧面,下面的话,竟是再也无法说出。

柳鹤亭只觉又是一股热血,自心底涌起,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声又道:“柳鹤亭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和她分开,纵然刀斧加身,利刃当头,也不愿离开她一步半步,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话声方了,只听一个颤一哦抖、轻微、激动、娇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你真的有这个心……唉,只要你有此心,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柳鹤亭倏然转身,忘情地捉着她的手掌。黑暗之中,两人手掌相握,声心相闻,几不知是何时,更忘了此是何地。

一只蜘蛛,自梁间承丝落下,落在他们身侧,一阵秋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蜘蛛缓缓升上,梁间却又落下几滴积水!

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垂首道:“你师父……唉,你千万不要为我为难,只要你活得快活,我随便怎样都没有关系。”

柳鹤亭没有回答,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叹息,又是良久,他忽然长身而起,轻轻托住陶纯纯的纤腰,轻轻将她扶起,轻轻道:“无论如何,我总……”

陶纯纯接口叹道:“你心里的意思,不说我也知道——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快要二更了吧这里清静得很,我们为什么不多待一会”

柳鹤亭一手环抱着她的香一哦肩,俯首道:“我总觉得此间像是有种一哦陰一哦森之意,而且梁间又似积有雨水——”语声未了,又是一滴积水落下,滑过他耳边,落在他肩上,他反手去拭,口中突地惊“咦”一声,只觉掌心又温又黏!

陶纯纯柳眉微扬,诧问:“什么事”

柳鹤亭心中疑云大起,一步掠出祠外,伸开手掌,俯首一看——

月光之下,但见满掌俱是血迹!

秋风冷月,蔓草秋虫,这一哦陰一哦黯、凄清的荒祠中,梁间怎会有鲜血滴下

微风拂衣,柳鹤亭但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伸手一一哦摸一哦,怀中火熠早已失去,停在道边的两匹健马,见到主人出来,仰首一阵长嘶!

嘶声未绝!

突有一道灯火,自远而近,划空而来,柳鹤亭拧腰错步,大喝一声:“是谁”

灯光一闪而灭,四下荒林蔓草,飒飒因风作响,柳鹤亭倒退三步,沉声道:“纯纯,出来!”

语声方落,突地又有一道灯光,自荒林中冲天而起,划破黝一哦黑的夜一哦色一哦,连闪两闪,倏然而灭。

刹那之间,但听四下人声突起,衣袂带风之一哦声,自远而近,此起彼落,接连而来。柳鹤亭反手拉起陶纯纯的手腕,目光如电,四顾一眼,夜一哦色一哦之中,但见人影幢幢,有如鬼魅一般,四下扑来!

唰地,一条人影,掠上荒祠屋脊,唰地!又是一条人影,落入荒林树后,道旁的两匹健马,不住昂首长嘶,终于奔了出去,奔了不到几步,突地前蹄一扬,“唏律”又是一声慑人心悸的嘶喊,后蹄连踢数蹄,噗的一声,双双倒在地上!

柳鹤亭剑眉一轩,朗声大喝:“朋友是谁躲在暗处,暗算畜牲,算得了什么好汉!”

四下荒林,寂然无声,祠堂屋脊,却突地响起一声低叱:“照!”

霎时间,数十道孔明灯光,自四下荒林中一齐射一哦出,一齐射一哦到柳鹤亭身上,陶纯纯附耳道:“小心他们暗算!”

柳鹤亭“哼”一声,昂然挺一哦胸一哦,双臂一张,朗声喝道:“阁下这般做法,是何居心,但请言明,否则——”屋脊上突地传下一阵朗声大笑,柳鹤亭剑眉一轩,转身望去,只见星月之下,屋脊之上,双腰叉立,站立着一个银发银须,一哦精一哦神矍铄,一身灰布劲装的威猛老人,他身材本极高大,自下望上,更觉身材魁梧,有如神人。

这一阵笑声有如铜杵击钟,巨槌敲鼓,直震得柳鹤亭耳边嗡嗡作响,四下的孔明灯火,自远而近,向他围了过来,灯光之后,各有一条手持利刃的人影,骤眼望去,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大笑声中,只听这老人朗声说道:“数十里奔波,这番看你再往哪里逃走!”一捋长须,笑声突顿,大喝道:“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要等老夫动手么”

柳鹤亭暗叹一声,知道此刻又卷入一场是非之中,沉吟半晌,方待答话,只听祠堂中突地发出两声惊呼,有人惊呼道:“边老爷子、夏二姐、梅三弟、梅四弟,都……都……都……”

此人一连说了三个“都”字,还未说出下文,人丛中已大喝着奔出一个虬髯大汉,接连两个起落,奔入荒祠,接着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喊,虬髯大汉又自翻身掠出,口中大骂:“直一哦娘一哦贼,俺跟你拼了!”劈面一拳,向柳鹤亭打来,拳风虎虎,声威颇为惊人。

威猛老者两道尽已变白的浓眉微微一剔,沉声叱道:“三思,不要莽撞,难道他今日还逃得了么”语声未了,虬髯大汉拳势如风,已自连环击出七拳,却无—拳沾着柳鹤亭的衣袂,四下人影,发出数声惊呼,向前围得更近。数十道孔明灯光,将祠堂前的一方空地,映得亮如白昼,但灯光后的人影,却反而更看不清。

柳鹤亭虽然暗恼这班人的不分皂白,如此莽撞,却也不愿无故伤人,连避七拳,并不还手。那汉子见他身形并末如何闪避,自己全力击出的七招,却连人家衣袂都未沾着,拳势顿住,仿佛呆了一呆,突又大喝一声,和身扑上,果真是一副拼命模样。

威猛老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浓眉一皱,叱道:“住手!”

虬髯大汉再击三拳,霍然住手,紧一哦咬牙关,吸进一口长气,突地转身大喝道:“师父,师父……蓉儿已经死了,被人害死了。”双手掩面,大哭起来,他满面虬髯,身材魁伟,这一哭将起来,却哭得有如婴儿,双肩一哦抽一哦动,伤心已极,显见得一哦内一哦心极是悲痛。

威猛老人手捋银须,猛一踩足,只听格格之一哦声,屋上脊瓦,竟被他踩得片片碎落,柳鹤亭剑眉深皱,抱拳说道:“阁下——”他下面话还未出口,威猛老人已大喝一声,唰地落下,荒祠中垂首走出两个人来,目光狠狠望了柳鹤亭两眼,口音直直地道:“夏二姐、梅三弟他们,身受七处刀伤,还被这厮缚在梁上——”

威猛老人一哦大喝一声:“知道了!”双臂微张,双拳紧一哦握,一步一步走到柳鹤亭身前,从上到下,自下到上,狠狠看了柳鹤亭几眼,冷笑一声,道:“看你一哦乳一哦臭未干,想不到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这些人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倒说给老夫听听!”双掌一张,双手骨节,格格作响!

柳鹤亭暗叹一声,想到昨日清晨遇到西门鸥,与这老人当真俱是姜桂之一哦性一哦,老而弥辣,火气竟比年轻小子还旺几分,口口声声叫别人不要莽撞,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加人之罪,又想到自己数日以来,接二连三地被人误会,一时之间,心中亦不知是气是笑是怒口中却只得平心静气地说道:“在下无意行至此间,实不知此间究竟发生何事,与阁下更是素昧平生,阁下所说的话,我实在一句也听不懂!”

威猛老人目光一凛,突地仰天冷笑道:“好极好极,想不到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乱耍花腔,你身上血迹未干,手上血腥仍在,岂是胡口乱语可以推挡得掉,临沂城连伤七命,再加上这里的三条冤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子,你就与老夫拿命来吧!”

虬髯大汉一跃而起,紧一哦握双拳,身躯前仰,生像是恨不得自己师父一举就能将此人打得大喝一声,口喷鲜血而死。

周围数十道目光,亦各各满含怨毒之一哦色一哦,注目在柳鹤亭身上,灯光虽仍明亮如昼,但却衬得圈外的荒林夜一哦色一哦,更加凄清寒冷。

陶纯纯突地噗嗤一笑,秋波轻轻一转,娇一哦笑着道:“边老爷子,你身一哦体近来可好”

威猛老人呆了一呆,只见面前这少女秋波似水,娇靥如花,笑容之中,满是纯真关切之意,心中虽不愿回答,口中却干咳一声道:“老夫身一哦体素来硬朗得很。”

陶纯纯口中“噢”了一声,娇一哦笑又道:“您府上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近来也还都好么”

威猛老人不禁又自一呆,呆了半晌,不由自主地点头又道:“他们都还好,多谢——”他本想说“多谢你关心。”说了多谢两字,突又觉得甚是不妥,话声倏然而住,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少女问话之意,就连柳鹤亭心中亦自大惑不解。

只听陶纯纯突地幽幽叹道:“那倒奇怪了!”

说了一句,半晌再无下文,威猛老人浓眉一皱,忍不住问道:“奇怪什么”

陶纯纯轻轻抬起手掌,挡住自己的一双眼波,轻叹又道:“好亮的灯光,照得人难过死了。”

威猛老人环顾一眼,缓缓放开手掌,突地挥掌道:“要这么亮的灯光作什么难道老夫是瞎子么,还不快熄去几盏。”

柳鹤亭心中暗笑,暗道:这老者虽然满头白发,却仍童心未泯。

只见老人喝声一落,四下灯光,立即熄去一半,这才看出月下人影,俱是一一哦色一哦劲装,人人如临大敌,过了一会,陶纯纯仍然手托香一哦腮,默然无言。威猛老人干咳一声,继又问道:“你奇怪什么”

陶纯纯缓缓走到他身前,缓缓瞧了他几眼,目光之中,满是关切之意,纵是心如铁石之人,见了这般纯真娇柔少女的如此之态,亦不禁要为之神移心动,何况这老人外貌看来威风凛凛,言语听来有如钢铁,其实心中却是柔软仁慈,若非如此,此时此刻怎会还有心情与一少女絮絮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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