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鸳鸯双剑(1/2)
夜半私语
夜深。
春风扑面,繁星在天,繁荣的嘉兴,夜市却已在逐渐消沉了。
灯火渐少渐稀,行人渐稀渐无,由喧闹而沉寂,由沉寂而复苏,由复苏而再喧闹……这正是千古以来,任何一个城市不变的节奏,一辆满堆花粉的车子,被一个满面得意的货郎,由街头推了过来,又消失在浓重的夜一哦色一哦里,春风吹得车上的小铃,叮当微鸣……
到了这铃声摇曳的余音袅袅散尽,静寂便完全将这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吞没……
咦!奇怪!
怎地还有两匹鞍辔鲜明的健马,停留在这无人的街边
噢!是了!
原来这间小小的酒楼,直到此刻里面还有客人!
门板已上起大半,一线昏黄的灯光,自门板的空隙中露出,无力地投落在清冷的街道上。
从这空隙中望进去,你恰好可以望见一个身穿锦袍,肩宽腰窄,沉厚却又挺一哦直的背影。
他缓缓转回头,浓眉深皱,目光炯然,利剑般向外扫了一眼──虽然他此刻已是不惑之年,但他的目光,的确还有着利剑般的锐利,似乎这一眼便足够将那厚实的门板看穿!
目光一闪,他轻轻一声叹息,然后回身,浓眉皱得更紧,缓缓道:“天一哦色一哦竟这般晚了!”突地重重一拍桌面:“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嘉兴城,竟会没有一家空着的客房!”
桌上零乱的杯盆碗盏,被他这随手一拍,都震得跳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青衣窄袖,但却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这衣着与头饰,是多么地不相称,就正如她的目光与语声的不称一样!
因为她的目光是温柔的,语气却有如利剑般明快。
她目光温柔地望着对面的锦衣人,唇边泛起一丝微笑,道:“也许真有大帮客商经过,不然哪有开店拒绝客人上门的道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火气!”
目光是温柔的,笑容也是温柔的,但这种显然是久经抑制和忍耐才养成的温柔,却丝毫掩不住她眉目间的刚健桀傲之气,也就正如她已日渐丰一哦腴的体态,掩不住她身手的矫健一样。
锦衣耀目的中年汉子目光一落,微喟道:“话虽如此,但这嘉兴城,一无武林人家可供投宿,难道真教我们餐风宿露一宵不成”四顾一眼,“这酒店终不是长留之地呀!”
这昔年纵横天下,四海为家,不知餐风宿露多少次的武林健者,已因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而消磨去他的钢筋铁骨,此刻竟为了一一哦夜的宿处而不安、惶恐起来,若换了二十年前,他纵然在露天下伫立三夜,只怕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中年妇人轻轻一叹,缓缓道:“我们连夜再赶一站,又有何妨”
锦衣汉子浓眉一皱,暴声道:“再赶一站,我倒无妨,你……你……”表情突又变得十分温柔,叹道,“你难道忘了你已有六个月的身──”
中年妇人秋波一转,接口道:“你这人真是,在这里说些什么”双颊之下,居然隐现红晕。
锦衣汉子皱眉道:“我叫你这次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还一定要骑马──唉,这是你第一次──”语气突地一转,接口道:“不知是男是女武林中人若是知道‘鸳鸯双剑’即将有后,必定又是足以轰动一日的大事!”
双眉微轩,神采飞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那妇人面上的红晕,却更浓厚了,浓得有如胭脂。
她垂下头,低语:“我没有什么,还抵得住,这次事关系着我们此后半生,也关系着我肚里这孩子的一生,我怎能留在家里不闻不问”
锦衣大汉双眉再次一皱,沉声道:“不知江湖传言可是真的我就不信那姓仇的真──”忽地他不住咳嗽。
中年妇人依然垂着头,语声更低,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怕你心乱。”
锦衣汉子急问:“什么事”
中年妇人缓缓道:“你可知道一哦毛一哦大哥这些年来,广植势力,不惜千方百计,收买武林人士的心,都是为了什么”
锦衣大汉皱眉道:“不知道,你怎地近来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道:“十七年前,一个下雨的晚上,你和一哦毛一哦大哥,还有杜仲奇深夜出去搜寻青萍剑宋令公和巴山剑客柳复明的下落。”
中年锦衣汉子道:“不错,那天晚上的确下着雨,还有雷电,我知道你一向最怕雷声闪电,就叫你和一哦毛一哦大嫂睡在一起。”
目光一落,思潮回溯,沉声低语:“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寻到宋老儿和柳道士,却在无意间抢下一批红货,这件事一哦毛一哦老大和杜仲奇都不知道──”
他目光似有意,似无意,望了那中年妇人头上的珠翠一眼,接道:“后来我与一哦毛一哦老大、杜仲奇会齐,回家的时候,你却已经睡了!”
中年妇人双眉轻颦,沉吟半晌,道:“这件事我知道,可是详细情形,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也一直没有问你,因为一哦毛一哦大嫂那在晚上对我说了一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
语声微顿,半晌静寂,一时之间,两人心里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终于,中年妇人缓缓道:“那天半夜里,雷声很大,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哪知一哦毛一哦大嫂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她才告诉我,说一哦毛一哦大妹一哦子出来的时候,肚里已经有了身一哦孕一哦。”叹息一声,加一句:“肚里已经有了姓仇的孩子。”
锦衣汉子浓眉一扬,目光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阵风自门隙中吹入,他只觉身上起了一阵寒意。
略施小惠
中年妇人默然半晌,又道:“当时我听了她的话,心里虽然也在吃惊,却还是安慰着她,说:‘这孩子既然是你妹一哦子生的,难道你妹一哦子还会叫他来找你们复仇么’一哦毛一哦大嫂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叹着气道:‘大妹一哦子要不是对她哥哥不满,又怎么会悄悄地溜走呢’”
说到这里,她话声一顿,方自接口道:“所以后来一哦毛一哦大嫂坚持不让她女儿跟着一哦毛一哦大哥练武,而把她送到‘屠龙仙子’那里去,也就是怕一哦毛一哦大妹一哦子生的孩子去找他们报仇,现在──唉,时日匆匆,那个孩子也该长大了。”
锦衣汉子浓眉皱做一处,俯首沉思半晌,仿佛自语着道:“如此说来,近日的事,难道真是那姓仇──”
语声突顿,大喝一声:“是谁”
双手微按桌面,身形反掠而出,凌空一转,落在门隙边,中年妇人亦自长身而起,于是她凸起的腹部,亦自现出桌外。
只听门外一声朗笑,一个清朗的语声,含笑答道:“是我!”
接着门板又被拉开一线,首先进来的,竟是这酒店的店伙。
锦衣汉子冷“哼”一声,脚下微退半步,目光却仍凝注门外。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个锦衣华服,风姿飒爽的英俊少年,含笑走了进来,明亮的目光,先在那中年妇人身上一转,瞬即停留在锦衣汉子的身上。
锦衣汉子目光凛然,缓缓抬起手掌,握住腰边的一一哦柄一哦装潢极为华丽的长剑剑一哦柄一哦,他的手指细长而有力,指甲更是修得光光秃秃,武林中人一望而知,此人定是剑法极高的一哦内一哦家剑手。
他自上而下,仔细将这华服少年瞧了一遍,目光缓缓转向那垂手立在一旁的店伙,冷冷问道:“此人是谁”
那店伙见了他的目光,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华服少年抱拳一揖,含笑朗声说道:“在下缪文,乃是这家酒店东主的知交。”
锦衣汉子冷哼一声,沉声道:“难道你是要来下逐客之令的么”
“缪文”抱拳笑答:“岂敢岂敢,在下只是听得这位店伙说起,有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今夜没有宿处,是以特地赶来!”
锦衣汉子面容略霁,“缪文”接道:“尤其是尊夫人身上似乎不便,两位如不嫌在下冒昧,不妨到寒舍暂宿一宵。”
锦衣汉子目光如电,又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地冷冷道:“我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对我的事为何如此热心”
“缪文”神一哦色一哦似乎一呆,却听那锦衣汉子厉声又道:“你若对我有所图谋──哼哼,那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缪文”木立半晌,突地仰天长笑起来,抱拳笑道:“好好,阁下既然怀疑在下别有用心,那么就算小可多此一举好了。”袍袖一拂,转身而行。
昏黄的灯光,映得他缕金的长衫,闪闪生光,锦衣汉子突地笑道:“兄台慢走……”
“缪文”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缓缓道:“有何见教,难道还要将在下──”
锦衣汉子接口笑道:“在下前言,不过聊以相戏耳,以兄台这般人品,心中怎地会有不端之图谋。”回首望了那中年妇人一眼,又道:“你说是么”
“缪文”面上依然微带笑容,对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天下任何事的发生,俱都早已落在他的算中。
他只是微笑说道:“如此说来,阁下如不嫌寒舍简陋,便请委屈一宵,也好让小可一尽地主之谊。”
锦衣汉子连忙接口道:“既承抬一哦爱一哦,敢不从命。”
转首喝道:“店家,看账!”
“缪文”微微一笑,随手取出一锭银子,抛到桌上,一面笑道:“阁下远来是客,且让在下做个小小东道。”
锦衣汉子暗地高兴,大笑道:“为此只得谢了。”
那中年妇人亦自敛衽为礼。
银车珠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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