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理昭昭(2/2)
汉口城中的武林一哦群一哦豪,却在肆意狂欢着。
他们敲开了所有的酒店,几乎喝干了所有的酒。
他们三三两两痛饮着美酒,畅叙着生平。
他们在这城市中造成一次空前的纷乱──因为他们就要走了,所有的热闹,看来都已成为过去,“冷谷双木”不知所踪,“飞龙镖局”一败涂地,赌约、斗争,都没有了,都过去了。
虽然“龙形八掌”还未死,但他走去何处,却是无人知道。这一一哦群一哦武林豪士在江湖中所造成的空前的会合,此刻已势必解体,有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有的人心中有些落寞,有些人却在心中暗暗庆幸!
只有一件事,是他们一哦共一哦同承认的,那就是──
武林中终于出现了一颗光照人寰的明星!
他们不时举杯为这颗明星祝贺,这明星虽然经历过许多折磨、危难与屈侮,但此刻在武林中终成不朽!
然而,此刻,这颗明星却仍是寂寞的,在郊外那孤独的庄院中,那冷清的后园里,裴珏孤独而冷清地将自己锁在一间房里。
他知道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盼望着与他同饮,但是他却只想孤寂,他并非要远离人一哦群一哦,只是此时此刻,他急需孤寂来为他整理紊乱的思潮,来为他分析当前的去向,来为他冷却过激的热情。
他也曾听到袁泸珍的脚步到他窗前来轻轻探望,以及邻房的吴鸣世说话的声音,他知道这些都是关心他的朋友,他抱歉不能接受吴鸣世的盛情,更抱歉不能与久别重逢的袁泸珍畅谈,他只说:“经过这么多天的劳累,我们都该早些睡了。”
“冷谷双木”的不告而别,使得他在烦恼与痛苦之外,更加添了一份离别的惆怅,这些天,他与这两个不知是冷酷抑或是热情的老人,已生出一份浓浓的情感。而自今以后,他却永远再无法知道他们的去处,因为他们的行踪永远是那么飘忽,而“冷谷”也是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他斜倚在床上,根本没有丝毫睡意,恩仇的难解,情怨的矛盾,前途的难测,以及一种成功后的茫然,使得他的心和头脑,都像是在冰山中冻了数十年那样地冰冷,新鲜而清醒。
遥远处,有更鼓传来,他没有细数,也不知已至几更。
夜,深深沉沉,人,静静寂寂,树,冷冷清清。
在这深深沉沉,静静寂寂,冷冷清清的夜里,裴珏忽然听到一阵阵呼唤的声音……
这声音既似遥远,又似不远,既似飘渺,又似真实,仿佛是幽冥间鬼魂的呼唤,又仿佛是怀抱里情一哦人的声音。
他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长身而起,轻轻推开窗子,庭园便像是被水洗过的玄冰一样呈现在他眼前。
没有人影,但呼唤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珏儿……珏儿……”
他蓦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珏儿……珏儿……”
呼唤的声音,飘荡在山石、亭园、林木间,他定了定神,掠出窗外,轻轻掠开三丈,眼瞟处,吴鸣世的窗户仍未关好,房中一哦竟然没有吴鸣世的影子,孤灯未熄,吴鸣世竟像已出去好久了。
他无暇思索吴鸣世的去向,因为那呼唤不但响在他耳边,还似乎响在他心底,他肩头一耸,飞掠而起,三两个起落,便已掠出了这深沉冷清的庭园,只是庭园外的夜一哦色一哦更加深沉冷清而已。
随着呼唤的方向,他提起真气,有如轻烟一般地飞掠着,奇怪的是,无论他飞掠得多么迅快,无论他已掠过了多少路途,这呼唤竟仍然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听来仍是那么遥远而飘渺,如真如幻,似远似近。
极目望去,前面仿佛是一片小小的湖白,粼粼的湖水,在夜一哦色一哦中发出梦一般的银白一哦色一哦光泽。
他微一迟疑,呼唤却又响起!
“珏儿……珏儿……”
这两声呼唤似较真实,他提气纵身,前掠十丈,只见荡漾的湖水边,有一幢一哦陰一哦陰一哦的屋影,三两点昏黄的灯光,映入粼粼的水波。
然后,那奇异的呼唤声便不得再闻,他等了半晌,心中暗忖:“难道就是这里难道这就是那奇异的呼唤声叫我寻找的地方”
他伏下腰,以绝顶的轻功,再向前移动十丈,只见那一幢屋影,竟是三艘废弃了的楼船,并排靠在一起,此刻想是已被人用来做水上人家,他还看到一只狸猫沿着船舷走入舱里。
“是谁住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秘密”
他期待着再一次的呼唤,但呼唤终不再闻,于是他双臂一伸,轻轻落在左面第一艘船舷上,有如落叶飘下,丝毫没有引起半分声响。
一阵风吹过,他仿佛乘风一般,掠到那有灯的船舱,楼船已旧,自多裂隙,他谨慎的凑目一望──
又是一张熟悉、美丽而苍白的面容呈现在他眼前!
他几乎脱口唤出!
“孙锦平!”
此刻,在黯沉的灯光下,盘膝坐在一张木榻上,手里轻轻一哦抚一哦弄一哦着一只灰白一哦色一哦的狸猫,长发披肩,容颜憔悴,这苍白而美丽的女子,不就是那一别经年,不知去向,但仍留在裴珏心里的孙锦平么
她显已远比以前憔悴,她目中也失去了那一份动人的光彩,但在这一刹那间,在裴珏的眼中,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地亲切。
“她没有死!”一阵狂喜,使得裴珏已将唤出声来;但映入他眼帘的第二张面庞,却使得他几乎连呼吸都一齐屏住。
一只蜡烛,烛火飘摇,飘摇的烛火旁,肃容端坐的赫然竟是那“龙形八掌”檀明,他面一哦色一哦随着烛光的变幻而遥晃着,他这不一哦共一哦戴天的仇人,直到此刻,神一哦色一哦间竟仍是如此从容而镇定。
隔着一张残旧的桌子,与檀明对面坐着的,竟是“孙老爹”──“断魂刀”孙斌,这久历风尘的老人神一哦色一哦更加苍白,右面的袖子虚虚垂下,显见右臂已被人齐根断去,本来挺一哦直的腰身,此刻也变得弯曲而佝偻,不时发出的一两声干咳,更加重了他苍老之意。
他看来就像他面前的蜡烛,虽仍在风中挣扎,却终于将要熄灭了。
这两个老人对面而坐,谁也没有说话,“孙老爹”低垂着头,正在仔细端详着手掌中的一件东西。
良久良久,他将掌中之物轻轻放在桌上,赫然竟是一只“碧玉蟾蜍”。
裴珏心头一阵狂跳,只听“孙老爹”轻咳着,长叹着道:“美人多是祸水,奇珍更多不祥,唉……为了这一只‘碧玉蟾蜍’,一哦弄一哦得我一哦浪一哦落江湖半生,至今一身残废,连……唉,连锦平都……”
他一连轻咳几声,实在不忍再说下去,榻上的孙锦平垂下了头,秋波中一片莹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滴泪珠。
她得知不但自己的青春一去,已永无追寻之处,便是她的生命,此后也永将在愁苦间度过!
“龙形八掌”面上神一哦色一哦亦是一阵黯然,叹道:“造化一哦弄一哦人,每多如此,孙兄,你……你……”
他似乎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终是说不出来。
“孙老爹”强答一声,.道:“但我自思自想,如今落得这种地步,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檀兄,你……你为什么不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裴珏心头一动,只见檀明眼帘一合,默然不语,心中显见是感触良多,“他感触的是什么”
“孙老爹”长叹着接口又道:“我失去了这‘碧玉蟾蜍’后,便一心以为它是被‘淮一哦陽一哦三煞’盗去,竟没有去追查事实的真相!唉……只可怜‘淮一哦陽一哦三煞’兄弟三人都被我……唉,他们虽然为恶甚多,但又何尝得罪了我!反是我错怪了他们,我……我这不是罪有应得么”
“龙形八掌”檀明张开眼来,茫然凝视着烛光,缓缓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之报,最是令人难测,‘淮一哦陽一哦三煞’作恶多端,没有被仇家杀死,却死在你手里,你心里自然难受,但你若仔细一想,又何尝不会是苍天假你之手,来将他们除去呢”
这充满着哲理的言语,使得孙斌双眉一扬,但瞬即叹道:“我无心铸下了这般大错,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这样我死了之后,在九泉下也会安心些,只是檀兄,你……你为什么……”
檀明截口叹道:“我如今受到这样的冤屈、侮辱,实在也是罪有应得,我本想将这‘碧玉蟾蜍’物归原主后,就远远一走,让所有的罪孽都算在我身上,让这一段武林中的隐密,永远埋藏,但……但是我满腔积郁不吐,实是死难瞑目。”
裴珏心中又是一动,他已渐渐听出此事,其中必定还隐藏着一件曲折、离奇、诡异的经过,那其中必定不知包含一哦着多少辛酸与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