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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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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道:“你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毕竟真要是这么算,还可以怪你父皇母后,因为如果他们不生下你,你也不会飞升,你也就不会下凡;以此类推,可以怪到你们仙乐的祖祖辈辈。所以,讨论是谁造的因,是没有意义的。

“至于你问的最后一句,是的,不会。因为,仙乐亡国,原本就是必然的,既然你伸手打乱了这盘棋,那么,就一定要有另一只手,把被你打乱的棋子放回原位。”

谢怜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讨论仙乐亡国是不是必然的问题,闭目片刻,道:“那请问国师,如果我现在消失,这个东西也会随我消失吗”

国师道:“恐怕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妖魔鬼怪,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怜点头,生硬地道:“好。多谢国师指点。”

他知道多说无益了,能仰仗的,只有自己了,拜了国师,道声告辞,准备离去。国师在他背后道:“殿下!今后的路,你打算怎么走”

谢怜低着头,道:“既然我现在消失也无济于事了,那么,和它抗争到底,这就是我唯一的路。”

顿了顿,他又昂首,一字一句道:“我不管它是一只手还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所保护的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它的棋子。”

半个月后,郎英率领永安军,再次来袭。

历经长达数月无数次大小战役,现在的永安军,终于可以称其为一支军队了。他们再也不是那群草寇流民,而是一支正规且有实力的军队!

郎英仿佛人间蒸发了许久,这一次,谢怜又在战场上见到这个男人,等待多时的他直接飞越群人,欺身而上,一剑斩下,喝道:“那白衣人在哪里”

郎英格了他的剑,不答,认真还击。谢怜步步紧逼,道:“你知道我说谁。我耐心有限!”

冷不防,郎英盯着他道:“太子殿下,你不是说过,永安会继续下雨的吗”

谢怜没料到他竟有此一问,心头一颤,张口语塞:“我……”

他的确对郎英保证过,永安会下雨的。然而,这段日子里,皇城内感染人面疫的人数翻了几个倍,眼下已经有将近五百人了。这五百人都挤在不幽林内,这片隔离区眼看着就要不够用了,官员们商议着要搬到更远、更大的地方去。谢怜大部分的法力都用来缓解这五百多人的病情了,没办法再去永安降雨。他既然用不到雨师笠,也就不好意思把别人的镇殿法宝一直占在手里,万般无奈之下,派风信去了一趟雨师国,将雨师笠还给雨师并道谢。

谢怜一剑刺出,怒道:“那雨是我降的,为什么停了,你们自己心中不知吗!”

他愈怒,郎英愈平静,道:“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就算没有这场人面疫,你的法力也撑不了多久;正如就算有你的雨,永安也多活不了几个人。都是无用功而已。太子殿下,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到什么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你,我选择交给我自己。”

不知是被哪一句刺中了,谢怜杀心顿起。

他剑刃微微一转,左掌暗提,心中有个声音叫嚣道:杀了这个人,永安残兵,不足为惧!

自从见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铁了决心要杀郎英。谁知,他一掌送出去,击在郎英胸口,击得他吐了口血,却没有穿心而过,反而被震了开来。

这一震之下,谢怜不可置信,倒退几步,道:“你!”

震开他的是什么东西,谢怜再清楚不过了。

人间有大能者,诸如君王、奇才、义士,凡遇危急关头,自会生出护体之气,保护此人不受伤害。这种人,大多是有飞升的潜质的。郎英不过一介草莽,居然也生出了这种护体灵气,而且,还是极为罕有的那一种——君王之气!

谢怜不敢细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忽觉胸口一凉,却是郎英的剑,刺了过来,将他穿胸而过。

这一场仗,双方并没有分出胜负。

来进犯的永安方照旧死了不少人,但这次仙乐皇城这边也没好多少。若换了别人,其实可以说是惨胜了,但对谢怜而言,这,绝对就是一场败仗。

这是他首次失利,并且,虽然郎英还是不敌谢怜,最后负伤撤离了,但许多人都看到了郎英刺中他的那一幕。谢怜大抵能猜到,此时军中有多少将士都在背后议论:殿下是武神啊,怎么会被刺中我们不是天神之兵吗为什么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大获全胜然而,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细小的声音了,因为慕情告诉他,今日,不幽林又送进来一百多个人面疫患者。

短短一天,又是一百多个!

现在,最初那一批人面疫患者已经病发到极为严重的地步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都要用厚实的白布盖住,否则看一眼都骇人。然而,透过白布,也能隐约看见身体轮廓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东西。

谢怜四下游走救治,好容易过完了一轮,风信才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道:“殿下,今天在战场上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那莽人刺中你后来分明打中他好几次,怎么不杀了他”

谢怜不想对他说郎英身上多了一层连神官也无法触犯的君王之气,无奈苦笑。哪里是他不想杀,实在是已经杀不了了。他攻势中蕴含的法力,全都被这层王气化去,对郎英完全无效。他发现这一点后,立即改用真刀实枪,拳脚相拼,但这个郎英又皮糙肉厚,耐打得紧!

正在此时,远处一人突然嚎叫起来:“殿下救我!”

谢怜正接过风信递给他的一碗水,刚喝了一口,一听嚎叫便呛了出来,一口气也来不及歇,冲了过去。嚎叫的正是那日给他送伞的青年,因为谢怜对他格外温和,这青年对他喊救命便也格外的勤。最初这人生出人面的部位是膝盖,谢怜施法控制,不令疫毒扩散,因此,他全身上下只有左腿上长了人面,眼下正狂踢那腿,死去活来。谢怜按住他,安抚道:“别动!我来了!”

那青年恐惧万分,抓住他,道:“殿下!殿下,救我!我刚才觉得腿很痒,好像有什么草在扎,然后我,我低头看,我看到那些东西……它们的嘴一张一合的,在动,在动啊!它们在吃草!!!它们是活的!!!”

谢怜登时毛骨悚然。他低头望去,果然,这青年左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十张人脸,有好几张口里都含着草叶,有的,还在如饥似渴地咀嚼!

许多病人都尖叫起来,人群骚动不止,全靠风信慕情和众士兵勉力压制才没有暴|乱。谢怜一手按住那青年,问一旁的人:“他这条腿还能动吗”

不幽林的看护们都要全副武装,以绷带和披风把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样,一旁干活的答了话,听声音似乎是个少年,道:“殿下,不能了!他这条腿已经废了,里面不知还长了什么,重得像灌了铅,根本拖都拖不动。而且疫毒一直在往上爬,就快爬出这条腿,扩散到腰上来了。”

谢怜已经竭尽全力施法救治,然而,那青年这条腿可以说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几乎丧失了正常人的知觉。这时,一名医师小声道:“殿下,依我之见,眼下唯一没试过的办法,就只有切了生长人面的部位,看看能不能阻止蔓延……”

谢怜心中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道:“那就给他切了!”

那青年忙道:“不要啊!”他生怕真被截了肢,可又不敢抱住自己那条畸形的腿,痛苦至极地道:“我的腿还没废!说不定还能好……殿下!你……你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救救我吗”

谢怜已经不想再回答“我尽力”、“我努力”这种话了,眼前阵阵发黑,道:“对不起,我没有。”

太子殿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头一次,在场无数人都惊愕之极。更有人当场失控,叫了出来:“没有你是殿下,你可是神,怎么会没有办法我们在这里等你想办法多少天了,你怎么能没有办法!”

说这话的人立刻不知被谁按下去不做声了,然而,并不是风信和慕情阻止的。慕情似乎觉得谢怜方才那句话太坦率了,没能安抚好人群,正蹙眉不语,风信则在远处喝止几个跳的格外高的病人。谢怜连日来焦头烂额,长剑一直不曾回鞘,悬在腰间,剑刃离得那腿近了些,一张“人面”感觉到森冷剑气,突然停止了咀嚼,一张嘴,尖叫起来。

这个东西,它居然尖叫了起来!!!

虽然声音细弱,但就是从这条腿上发出的无疑。那青年大叫一声,险些吓晕过去,抱紧谢怜,连声道:“殿下救我!救我!”而与此同时,他那条腿靠近腰的地方,隐隐生出了三个微凹陷的窝坑。那医师惊道:“殿下,扩散了,扩散了!疫毒要爬出腿了!”

耗费再多法力,谢怜终究是没能控制住这青年的病情。眼看着这些可怖的东西就要扩散至这青年全身了,这一扩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难道就坐以待毙

谢怜一咬牙,道:“我问你,一句话,这条腿,你要还是不要没了腿之后到底会如何,我也无法保证。不要你就点头,马上动手;要你就不点头,我们再看!”

那青年喘着粗气,竟是吓到双眼空洞,近乎失智,似在点头,又似在摇头。而他左腿上那些人脸,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尖叫起来,仿佛在欢迎新加入的“同伴”。咿咿呀呀中,甚至能看见它们愉悦的表情,以及细小鲜红的舌头正在颤抖。难以想象,这青年左腿的内部到底是怎样一种景象,变成了什么东西的寄宿之所。

不能再拖了!谢怜对那医师道:“给他截了。”

那医师却连连摆手,道:“殿下恕罪!我也没把握,这地方,我不敢下刀啊!万一切了也不行……还是不要冒险了!”暗骂自己没事多嘴,枪打出头鸟,险些摊上个吓人的差事,逃回人群不说话了。那青年喃喃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而谢怜脑海里一片空白,心中有个绝望的声音也在喃喃:“——谁来救救我……!”

四周一片嘈杂,喊什么的都有。那些扭曲的小小人面也挤在下方尖叫,一瞬间,谢怜觉得他看到了地狱。

他好像在死死盯着这个地狱,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盯,冷汗津津之中,睁大了双眼,举臂——

手起剑落,鲜血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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