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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高树露的体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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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生死状上的日期临近,符箓山对年轻主薄的盯梢就越来越严谨,兴许是樊小柴终归不算仙棺窟的记名弟子,没有掺和这趟浑水,甚至连陆海涯也给喊回去,不过就在符箓山上上下下都以为女魔头成为弃子之时,仙棺窟的山主,沉剑窟主糜奉节光明正大地登山了,虽说除了得意弟子陆海涯,并无其他高手,不过任何人都没有掉以轻心,因为糜奉节“驮剑”而至,如老马驮重物,因为糜奉节所负之剑实在太多了,不下三十柄,都一股脑捆缚在背后。

当时徐凤年正跟几名顽劣少年蹲在山门石阶上聊着山外的花哨世界,以此换取他们抓来的几只红腹锦鸡,正聊到凉陵两州各自花魁的优劣,谁的胸脯缝隙更加滴水不漏针插不入,谁的臀瓣儿翘起后能搁置更多物件,五六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听得一惊一乍,都开始在脑子里拿山上惹眼可人的那些姐姐婶姨们作比较,约莫有个轮廓了,然后偷偷会心一笑,草寇少年们对这个做官的男子并无太多恶感,说荤话瞎吹牛都跟山上长辈一个德行,有人就劝他安心落草为寇得了。

徐凤年见到糜奉节的时候,因负剑四十余而显得身形伛偻的老人正抬头擦拭汗水,停下脚步,颠了颠后背,伸手把几柄即将滑落的古剑都推回原位,相貌平平的老人跟徐凤年对视一眼,冷漠视线一扫而逝,陆海涯在师父身边低声言语,糜奉节这才多看了一眼徐凤年,但也仅限于此,继续缓缓登山,徐凤年身边的少年对这位不苟言笑的沉剑窟主并不陌生,胆子大些的,还要扬言要跟糜奉节买几柄好剑,老人对大多数符箓山少年都不理不睬,倒是望向一个蹲在边缘地带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壮实少年,随手从背后抽出一柄江湖上不常见的古剑,一鞘双栖,若是双剑分大小,便是子母剑,大致相当,那就该是鸳鸯剑,糜奉节把剑抛给少年后,也不说话,继续缓缓登山,被无缘无故赠剑的少年接住了剑,烫手一般,又迅速丢到一旁,看也不敢看,家有家法,山有山规,少年从小便不知娘亲是谁,爹也早早死在一场官兵剿匪中,无依无靠,哪里敢坏了符箓山的规矩。

陆海涯微微摇头,这么一桩千载难逢的机缘,就给少年暴殄天物地错过了,仙棺窟练剑居多,有几人有过被师父亲手赠剑的荣幸仙棺窟之所有这么个名号,缘于师父在山上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先古剑士的殉葬地,以山崖洞穴做棺,一洞一墓一尸一剑,原本悠游天下闲云野鹤的糜奉节得此大运后,便栖身于此,自封沉剑窟主,在剑道上稳步精进,除了当年跟张巨仙有过一战,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师父出剑,除了闭关悟剑,每次短暂出关之时也仅是用言语指点后辈剑术,陆海涯的四位师兄师姐都曾被师父授予名剑一把,唯独他独得三把,只是比起樊小柴,陆海涯还是差了很远,师父当初不惜以仙棺窟一半古剑相赠,就为了让此女喊他一声师父,甚至不用行那三叩拜师礼。陆海涯跟在这位年迈剑士身后,有些时候也会想,如果这位沉剑窟主愿意出山,是不是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剑仙了是不是那高居一品俯瞰武林的陆地神仙

糜奉节皱了皱眉头,又一次驻足不前,看到那资质鲁钝不值一提的张巨仙下山相迎,狗屁仙师魏晋亦是结伴而行,后头还更是精锐尽出,这般兴师动众,符箓山莫不是要以多欺少糜奉节轻轻一笑,自己何尝不是仗着剑多欺负别人符箓山的高手,要来便来。

遥想当年,自己初出江湖,游历武帝城,恰好遇上东越剑池天才剑士宋念卿携剑登城,一剑便是一招,何等潇洒,对上天下无敌的王仙芝,虽败犹荣。在那之后自己就下定主意要在宋念卿这条剑道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甚至要走得比宋大宗师更远,只是宋念卿已经永远没有机会知晓有个同龄剑士,远在北凉,已经仰望追赶了他几十年,却再没有机会酣畅战上一场。对符箓颇有钻研的张巨仙神情凝重,对沉剑窟主略一抱拳,低声道:“窟主不要误会,是张某这边新得到确切消息,大队兵马已经在符箓山外集结驻扎,与那年不过百人的三脚猫巡捕入山小打小闹不同,这次仅是货真价实的披甲锐士,数目在九十人左右,更有二十余精锐斥候先行入山,循序渐进查探地形,还有青案郡胭脂郡两郡的四百多巡捕紧随其后。”

糜奉节神情古井不波,淡然问道:“五百人而已,符箓山这么大,张山主还担心埋人的地方不够”

符箓山烽燧尽出于顾剑棠旧部校尉的魏晋之手,老人苦涩道:“若说双方比本事杀上一杀,杀到一方死绝就算完事,是场一锤子买卖,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忧心,可既然两郡官府能放低身架去跟一位都尉借兵,还舍得把四百条人命来填符箓山,一旦出师不利,未必不会恼羞成怒,就算全军覆没,指不定到时候连幽州手握实权的那几位校尉都要惦念上这块肥肉。届时符箓山不安耽,窟主你的那方洞天福地也绝无清净的日子好过了。”

沉剑窟主嘴角挂满讥讽。

魏晋对于糜奉节愚昧不堪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没有把恼火摆在脸面上,这个沉剑窟主的武學造诣自然是冠绝符箓山,可谈到时局大势,魏晋真是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可是当下形势危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窟主,你我皆知北凉甲士的厉害,那不是几个小宗师可以抗衡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符箓山拼光所有人,拦下了下一波幽州某位校尉麾下千人甲士攻势,到时候肯定连幽州将军皇甫枰都给惊动,相传此人性情阴鸷酷烈,为了一份官身,连自己的家族都交给了北凉王府,仅存他一人而已,这才一步一步坐到了幽州将军的位置上,他本身即是武林豪门出身,又手握一州军权兵符,深谙针对江湖帮派之法,若是一旦给这位毒蛇盯上,符箓山仙棺窟唇亡齿寒,窟主,你我正当同仇敌忾共度难关呐!”

糜奉节冷笑道:“既然是胜一胜二不胜三的必败处境,你我结盟又能如何,还不是白白把人命丢下,照你们符箓山如此说法,大伙儿早早溜之大吉才对。”

魏晋犹豫了一下,望向山主张巨仙,后者轻轻点头,魏晋这才说道:“我有一法,就是不知窟主愿不愿意听。”

沉剑窟主一言不发,冷冷盯着这个喜欢吃饭睡觉骂北凉的老家伙,一副有屁快放的表情。魏晋心中苦闷,仍是缓缓说道:“咱们寨子不如仙棺窟那般难以寻觅,这次战事,无需劳驾窟主,符箓山会独力对阵那五百官兵,做出两败俱伤的假象,然后将这座寨子付之一炬,还望窟主的仙棺窟能够收留,不但咱们山主愿意奉糜窟主为主,符箓山所有人也都会听命于你。至于之后如果幽州仍是不依不饶,要在此山刮地三尺,你我双方无处可躲,那时仙棺窟百人是走是留,随意,但是咱们符箓山会留下,誓死一战!如果幽州官军就此松懈,不再入山,符箓山也不会擅自更改今日之约!”

沉剑窟主糜奉节陷入沉思。

张巨仙不愧是占山为王多年的一方豪雄,洒脱笑道:“窟主即便不信咱们符箓山的口头誓约,也该相信身后这四十余剑才对。当下两山本就势均力敌,一战过后,符箓山元气大伤,又有什么本钱跟仙棺窟争什么。古语都说一山不容二虎,符箓山其实早就该如此,如今应了这句古话,只是张巨仙时运不济,武道修行不如窟主,运势更是远逊窟主,不服输不行啊。”

陆海涯默默权衡利弊,张巨仙魏晋两只老狐狸的谋划并无明显的漏洞。这一切,根子上,其实都在于北凉军力对于任何江湖势力而言,都太过庞然大物。何况当今的最新天下十五人,北凉王位居惊世骇俗的第六,扈从徐偃兵位列后五席之一,就算是没有登评的骑军统帅袁左宗,也是离阳军中前三甲的好手。这一切,都是北凉相对隐性的军心所在。陆海涯就算对自己的武學造诣颇为自负,可对上这几位,连此生得以一战的奢望都没有。陆海涯突然听到师父语气平淡吩咐道:“海涯,你接下来替张山主出一份绵薄之力,就当我们仙棺窟恭迎贵客上山的待客之礼。”

陆海涯点了点头。待客之礼什么都是假的,让自己这个徒弟去亲眼确证才是真的。心思细腻的陆海涯眼角余光瞥见张巨仙魏晋两人同时如释重负,愈发笃定,符箓山真的大祸临头,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谁愿意寄人篱下

糜奉节突然说道:“樊小柴这女子是我极为器重的剑道大材,更是我糜奉节此生务必收入门中的闭关弟子。”

魏晋苦笑道:“既然窟主如此说了,仙棺窟也有了待客之礼,老朽理当送上一份拜山礼,此时此刻,这就算私自撕去了那张生死状,魏晋愿意不战而降,铜锈剑雀尾刀两把兵器,也双手奉上,物归原主。”

魏晋抬起手,招来两名捧匣的白衣童子,沉声道:“将铜锈雀尾去交给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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