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1章(1/2)
冷千山听了程亦风的话,大为惊讶。“这个端木槿……”他回忆着,“名字有些耳熟!”而后忽然一拍后脑,“啊呀!这不就是玉旈云病得快死了,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个女大夫么!据咱们的细作说,这个女大夫不仅跟随玉旈云东征,后来还跟她去西京,出入宫廷,比樾国御医还风光——原来她竟是楚国人!这样一个叛国投敌之人,她说的话怎么可信”
程亦风道:“我也有此顾虑。不过眼下兵营之中的确已经有福寿膏流入,外面的情形,还不知如何。揽江有福寿膏之灾,确凿无疑。所以这些福寿膏来自何处,须得严加追查。”
“那是当然!”冷千山道,“外面的福寿膏怎么个流通法,我不晓得。我这大营之中的士兵日夜操练,少有走出去的机会。所以,去外面和人直接买应该不太可能。多半是一两个害群之马将此物从外面带了来,害得周遭的人也染上了毒瘾。只要这些从外面偷运福寿膏回来的人还活着,一定把他们揪出来。”
两人说着话的当儿,奉命彻查军营的士兵也回来了:他们又在七间营房搜出了福寿膏,涉案士兵累计三百余人。
“这……这么多”冷千山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了出来。
“这个……卑职等也不确定。”士兵回答,同时端上一簸箩烟膏来,“卑职等只不过是将那七间营房的人都押在校场上,等着将军去审问发落。至于他们是不是都吸食福寿膏,卑职等就不晓得了。”
“岂有此理!”冷千山恨恨道,“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自甘下贱!”说着,大步跨过门槛儿,又不忘回头来招呼程亦风:“大人稍坐片刻,待我问个明白,再来和你商议对策。”
“将军……”程亦风本想说,审问三百个人一定耗时良久,不如自己先行回县衙里去,明日再来询问消息。可是,冷千山已经带着几个亲随的士兵出去了。他不想不告而别,只能枯坐等待。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倦意阵阵袭来,他便靠在桌边睡了过去。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听人唤道:“程大人,醒醒!”他一惊,见是冷千山的亲随,即问:“怎么,已经有眉目了”
那亲随点点头:“已经都招认了,将军让卑职来请大人过去。”
于是程亦风稍整衣冠,跟着那亲随一同来到了校场上。到了那跟前,立时便吓了一跳。此时夜色正浓,但校场四围的火把烈焰熊熊烧红了半边天,场子的最外围,乃是列队的士兵,虽然一个个岿然挺立,但是看神色却显得焦虑不安。再看场子中央疏疏落落地站着是几个人,而他们的身侧和脚边满是扭曲的人影,有的抽搐,有的打滚,更发出惨呼连连。这一切在跳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可怖万分,犹如炼狱。
“将军,这是……”程亦风迷惑。
“凡是站不下去的,就是吸福寿膏的。”冷千山冷冷地指了指场中挣扎嚎叫的士兵,“我开始审了半天也没人开口说实话,谁料拖得时间久了,这群混蛋就烟瘾发作,立刻让我辨明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鬼——这还真是个好法子!我索性就叫所有人都出来站着,看看还有多少不知羞耻的家伙!”
“原来如此。”程亦风虽然觉得这些为一时之快而自甘堕落的人的确可恶,但哀嚎声叫他毛骨悚然,便背过身不看场子中央的混乱,问冷千山道:“那福寿膏的来源也问出来了么”
“问出来了。”冷千山道,“所有人手上的福寿膏都是从伙房的两个败类那里买来的。那两个人大概方才听到我彻查军营,知道事情败露就已经逃了出去。但是,除非他们插翅飞过大青河,否则我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说得咬牙切齿,似乎已经将烟贩子捏在手中。但是程亦风却怀疑,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城寻找两个人,谈何容易!如果找不着,线索便断了。然而此刻,哪里还有别的法子只能道:“将军若是可以将这两个人画了像,程某明天也可以让衙役们协助盘查。”
“大人那几个衙役能顶什么用”冷千山哈哈笑道,“顾了东边就顾不了西边,还是我派人将揽江城和军营附近的村子都搜一遍,就像用篦子篦虱子一样,非把他们找出来不可!只是有一条——大人做兵部尚书一定晓得,咱们在地方上驻守的,只可在军营范围内屯田操练,不可扰民,若要让我的人出去查找那两个败类,还须大人你这个地方官同意。哈哈,大人没想到,你不做兵部尚书了,还一样可以对我冷某人发号施令吧”
“将军说笑了!”程亦风道,“衙门里那几个衙役,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呢,还得将军出手。不过……”他想了想:“派士兵彻查整个揽江地区,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以致打草惊蛇况且,若揽江大营的士兵倾巢而出,占领整个揽江城和四围的村落,岂不是和戒严一样反而容易引起恐慌……程某不才,刚在京师经历了一场大动乱,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冷千山摸着下巴:“大人这样说也不无道理……要不这样,我派人给这两个家伙画像,只说是有人做了逃兵,现在要通缉他们,大人替我发遍揽江。此外,也准许我派一支人马出来搜捕逃兵。这样总可以掩人耳目了吧”
“此计甚妙!”程亦风赞道,又回头看了看场子上染了烟瘾的士兵们:“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你怕我把他们都砍了”冷千山大笑,“放心,我冷某人不是屠夫!如果只有一两个害群之马,我或许杀一儆百。但如今这么多人都沾上了福寿膏,我砍了他们岂不是让揽江军营元气大伤听说这福寿膏只不过是让人上瘾的东西,和什么寒食散、旱烟、水烟都差不多,又不是被人下了蛊,只要忍一忍,总能戒掉。来人——”他大喝:“把这些有烟瘾的人统统给本将军绑起来,绑到城楼上,吹吹西北风,好好清醒清醒!”
“是!”手下的士兵得令而动。不一会儿就将烟瘾发作的那一群都拖了下去。而那边厢也有人开始为逃逸的两个伙夫画像。程亦风原本想等画像完毕,带着回去县衙里,但实在抵不住倦意侵袭,呵欠连连。冷千山便笑道:“我看大人也不必赶夜路回去了,就在我这军营休息一晚吧。”当下吩咐人准备炭火铺盖等物。程亦风实在疲乏难当,即不推辞,在军营里住下。虽然靠近大青河,营房里阴冷潮湿,连炭火也不起作用,但他还是脑袋一靠上枕头就睡着了,一宿无话。
次日清早便回揽江县城去。在家中草草更衣洗漱,又上衙门来。不过方到衙门口,车还未停稳,便听外面有个女人道:“程大人新官上任,上哪里烧三把火去了,让我们夫妻等得好不辛苦!”竟是辣仙姑的声音。程亦风一惊,连忙下车来,果然见到猴老三和辣仙姑夫妇,不由喜道:“是什么风把二位当家吹到揽江来了”
“还不是西北风”辣仙姑佯怒道,“我们山寨的弟兄们知道大人来到揽江,都想来探望,不过年关将近,都忙得很,走不开,便派了我夫妻二人做代表。我们千山万水从鹿鸣山赶来,谁知道你的师爷把我们拦在外面,又不肯和我们说你的府邸在何处,硬是让我们喝了一夜西北风呢!”
“竟有这种事”程亦风失笑,一边将两人往衙门里请,一边道:“二位是朝廷的命官、命妇,怎么不拿出印信来这穷乡僻壤的人也许有眼不识泰山,但是官印还是认识的。”
“且不用提什么劳什子的官印了!”猴老三道,“自从咱们弟兄听说程大人你为奸人陷害,让那狗皇帝给贬了官发配到这地方来,咱们也就都不愿再为狗皇帝卖命了。咱们当初受朝廷招安,又在大青河出生入死,都是因为佩服大人。现在已经不能追随大人了,还有什么意思咱们五个人,当日听到大人被贬的消息,就已经把官印统统拿出来,放在山寨大门口,当着全体弟兄的面砸了个稀巴烂。”
“诸位何必如此。”程亦风心中歉疚,但是又不能将元酆帝的用意说出来。
“大人不必说什么效忠朝廷保家卫国之类的话了。”辣仙姑道,“真有心保家卫国,做不做官又有什么所谓
“五当家所言甚是。”程亦风苦笑道,“我程某人忠君报国,是做一品大员还是七品芝麻官,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二位远道而来,又在外面冻了一夜,还是先到后面来喝杯热茶吧。”说着,将两人引到公堂后的小书房中。吩咐杂役去煮水沏茶。而这当儿,师爷钱励也来到了衙门中。
“原来这两位真的是大人的贵客”他惊讶道,“小人昨天实在太失礼了,还望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其实小人也是事出有因,咱们前任县太爷在的时候……”因絮絮地说起之前有多少攀亲戚打秋风的人,搅和得已故知县心力交瘁。
“侯大人伉俪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程亦风道,“我和他们长久不见,要叙叙旧。这里有两张画像,是揽江大营的逃兵,烦请你找人临摹几份,张贴全城,好将他们缉捕归案。”说着,将冷千山那里得来的画像递给钱励。
钱励瞥了一眼,即露出为难之色:“大人,军营的事,好像不是咱们县衙该管的吧”
“冷将军乃是我的挚友。”程亦风道,“此事又系昨日他邀我阅兵时所发生,他求助于我,我岂可袖手旁观”
“话虽如此。”钱励道,“但县衙和兵营一向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大人这样做,万一被人当成个把柄,譬如,告去知州老爷那里,岂不是惹了一身腥军营要抓逃兵,难道还差咱们衙门这几个人手”
程亦风皱了皱眉头:“追捕逃兵,自然由冷将军派人来做。我只不过是帮他张贴逃兵的画像而已,算不上插手兵营的事。再说,这里是大青河边境,军营的事,关乎一方百姓的安危,怎能说不是县衙的事呢”
听他语气有些不快,钱励才不再争辩,拿着画像退了出去。辣仙姑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笑道:“程大人如今可真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连个师爷都敢这样顶撞你!我看,你也干脆别做官了,跟咱们回鹿鸣山去,岂不逍遥”
“原本也是因为我的要求有些无理。”程亦风道,“又岂能怪他呢再者,我初来乍到,对揽江城还有许多不熟悉之处,将来还要多向他请教呢——二位从鹿鸣山远道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劝我辞官”
猴老三和妻子对视一眼。辣仙姑苦笑道:“如何不是其实这是我大哥的主意。不过,我却晓得,大人一定不肯。所以我夫妻出来这一趟,只当是游山玩水,顺便陪大人过个年。大家都身在异乡,聚在一起,便不会觉得那么冷清。”
“多谢五当家成全。”程亦风笑道,“说到底,我就是个放不下功名利禄的人。哈哈,终日嫌官帽不够大,只怕有一天乌纱变了枷锁。”
辣仙姑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隐情来,或者是已经知道什么隐情,想要向他求证。不过最终都没有说出口,只道:“平崖城离咱们山寨不算太远。公孙先生已经到了那里,老二和老四去探望过他——司马元帅待他如上宾,他说,日子闲适富足,比起给程大人做幕僚的时候,真有天壤之别。”
“是么”程亦风笑道,“我正打算修书去平崖,问候司马元帅和公孙先生,如今倒可以偷懒了,多谢五当家传讯。”
说话时,杂役送上了茶水来。寒暄暂时被打断了。猴老三嘬着热茶,身子暖了过来,便问:“冷千山那老小子就在这附近最近可安分么”
看来杀鹿帮和冷千山的芥蒂没那么容易消除。程亦风因笑了笑,道:“冷将军今非昔比,他的队伍也不同从前,如果再让他押送粮草经过鹿鸣山,可不一定会着了诸位当家的道儿呢!二位若有兴致,改天我带二位去揽江大营看看操练……”一说到这里,昨天阅兵时的情形浮上心头,不觉眉尖拧成一个川字:“唉,二位想要在揽江过年,本来欢迎之至。只不过最近出了点儿麻烦……”当下,将军营遭福寿膏侵害的事情告诉了猴老三夫妇。既说到了此节,也免不了将乔百恒的传闻说了出来。至于端木槿,因考虑到杀鹿帮和端木平的恩怨,故将其身份略去不提,只说是一位女大夫,其余则照直相告。
猴老三和辣仙姑不由都瞪大了眼睛,之后又互相望了望,好像解开了一个大疑团:“原来如此!”
“程大人,”辣仙姑道,“不瞒你说,昨天我夫妻二人初到揽江,就觉得这里有些古怪。这么偏僻闭塞的地方,怎么如此繁华要是不去深究,倒还以为是前任县令政绩卓著,程大人你捡了个肥缺呢!不过,这种安居乐业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破绽——揽江穷乡僻壤,对外不通贸易,对内又没什么特产,靠什么发财咱们鹿鸣山那里,也是一穷二白的,大伙儿就靠当山贼过活。这里的人又不去打家劫舍,怎么可能圈在一个小圈子里自己发财所以这中间一定有蹊跷。方才听大人说了福寿膏的事,这就明白了过来!”
“还是五当家火眼金睛。”程亦风道,“程某人稀里糊涂,还真以为自己捡了肥缺。若不是在冷将军军营里见到福寿膏,绝不会想到揽江的繁华背后还有龌龊的勾当。”
“程大人今年是不是犯太岁”猴老三道,“在京城先被一群妖魔鬼怪作弄了一番,来到揽江,连县太爷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又遇上福寿膏”
程亦风苦笑:“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程某人受到诸般苦难试炼,却还未见到大任,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和我开玩笑”
“不见得是老天跟大人开玩笑。”辣仙姑道,“但大人身边有人跟你使诈,这是一定的——如果这位樾国女大夫所言非虚,乔百恒已经在揽江呼风唤雨,连前任县太爷都受他控制,这县衙里只怕都是他的人——难怪方才那师爷诸多推辞。如今大人将画像交给他临摹,恐怕他添油加醋,非画得叫人认不出来才好!”
“这……”程亦风愣了愣,“涂改肖像,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辣仙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好让大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离开了京城那个龙潭,又入了揽江这个虎穴——而且,在京城那边大人对付的是一群衣冠禽兽,内里再怎样凶狠,表面却要照章办事,不敢轻易露出爪牙来,大人性命无忧。而揽江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人想要使坏,哪儿还有避讳就算日后朝廷真的查问起来,早也时过境迁,一点儿证据也找不到,还不是这里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人请想,那前任县令,真的是病死的吗再者,大人初来乍到,于这里明明暗暗的规矩全然不知,这里的人——说句难听的——是想把大人蒸了还是煮了,大人根本就不晓得,也难以防范——这里实在比京城还危险百倍!”
一席话说得程亦风脊背凉飕飕的,片刻接不上话来。好在猴老三笑道:“娘子,你别尽说些话吓唬程大人——揽江的兔崽子要是真够胆加害他,不是还有咱俩在这儿么要是不能帮大人扫除这帮妖魔鬼怪,咱们杀鹿帮的脸往哪儿搁”
辣仙姑瞥了他一眼:“这还要你提醒程大人的事,就是咱们杀鹿帮的事。不过,斩妖除魔靠的不是嘴皮子,咱们既然决定要趟这浑水,就得先试试水有多深——反正咱们闲坐着也没事,不如借口办年货,去街上打听打听消息。”
“也好!”猴老三点头。当下就和辣仙姑一同出门打探乔百恒的虚实去了,同程亦风约好,稍时在他的住所见面,免得衙门里人多眼杂,大家的谈话一不小心又传到乔百恒的耳朵里。
程亦风自然以为有理,见衙门里左右无事,便早早回到家中等候。岂料,猴老三夫妇这一去直到掌灯时分才归来。
“活见鬼!”猴老三一进门就嘟囔,“乔百恒给这里的人灌了什么迷汤这些人眼里,他不仅是一方的土皇帝,简直就是活菩萨呢!只要我开口打听,甭管对方是男女老幼,个个都对乔百恒赞不绝口——真他妈的奇怪!就连菩萨,也还有人敢骂,怎么就没人敢说乔百恒半句不是”
辣仙姑倒笑嘻嘻的,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年货:“这又什么奇怪的不是说揽江半数的人都为乔百恒做事么或是他的伙计,或是他的佃农,要不,就是和他做生意的——他是揽江人的衣食父母,人家怎能不把他当成菩萨拜”
“所以出去了大半日,从这些刁民嘴里屁都问不出来!”猴老三抱怨。
辣仙姑扑哧一笑:“程大人你听听——‘刁民’两个字从我家这猴子的狗嘴里吐了出来。想来他做官已经做出滋味来了呢!”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什物,斟了碗热茶暖着,说道:“从他们嘴里虽然问不出什么来,但却还是有些眉目的——第一,咱们以为揽江对外不通贸易,乔百恒是偷偷摸摸将福寿膏运回樾国去,这想法错了。因为市面上有不少蓬莱国的玩意儿,必须是由蓬莱国直接运来的。好像这一种蓬莱国的绸缎,质地虽然远不如咱们中原的绸缎,但是花色新奇,连京城的亲贵女眷也疯狂追捧。听说京城商号只要一有这种绸缎到货,立刻就被抢购一空。所以揽江此地的蓬莱国绸缎多半不是从外省陆路运送来此,而是直接来自蓬莱。再有,这种蓬莱国的龙眼珍珠……”
她才说道这里,猴老三即在一旁笑道:“大人,你听听——她刚才说我做官做出滋味来了,我看她自己才是做诰命夫人做出了心得,什么绸缎啊,珍珠啊,头头是道!”
辣仙姑瞪了他一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在凉城进进出出那么多回,这点儿小事还能注意不到再说,任何一点儿小事,日后可能都派上大用场呢!哪儿像你,就知道蛇虫鼠蚁!”数落着,又继续讲她的正题:“我向卖绸缎和卖珍珠商号打听过,乔百恒和的确和蓬莱国商人有来往。不过,因为揽江没有海港,所以商船并不停泊揽江,而是停泊在镇海。”
“镇海”程亦风讶了讶,“那是向将军的驻地,臧兄刚刚到那儿做县令去了!”
“我猜,福寿膏是从镇海的海港运往其他地方的。”辣仙姑道,“从那里,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出海去,然后换上一副行头打扮,扮成蓬莱国、婆罗门国或者随便哪里的什么商人,就可以在樾国登岸了。而樾国的那些蠢材,只顾着盯死大青河,以为乔百恒会渡河运货。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女侠说的大有道理!”辣仙姑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立时警觉地喝道:“谁”只见一个妙龄劲装女子跨过了门槛儿。
“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两位提到过的女大夫端木槿。”程亦风连忙两边介绍,“姑娘怎么又来了”
“大人忘记了么我和大人有三日之约。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便来向大人打听消息。”端木槿道,“方才进了门,便听到这位女侠分析形势,大有道理,就忍不住插话。还望女侠见谅。”说时,向程亦风,以及猴老三夫妇一一见礼。
辣仙姑并不知她的底细,以为她是只一个樾国大夫,因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道:“本来樾国人的死活,我们才懒得理会。不过,既然福寿膏危害到咱们楚国人身上了,咱就不能不管。铲除了这个祸害,只当顺便便宜了你们就是!”
端木槿大约早已听多了类似的言论,也不辩解,微微笑了笑:“请问女侠还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辣仙姑道:“这就要说到第二个疑点了——乔百恒到楚国境内来撒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福寿膏这么大风险的买卖,他得让心腹来帮忙才是——几个月的时间,他不可能将揽江的百姓都变成自己的心腹。所以,揽江满街的百姓虽然对他交口称赞,却不可能都参与在福寿膏的勾当之中。我相信,他们中大部分人,真的只是受雇于乔百恒做些正经当行。”
“就不兴乔百恒让他们都染上了福寿膏瘾,控制他们”猴老三插嘴。
“你当吸福寿膏是灌黄汤么”辣仙姑瞪了他一眼,“那玩意儿有多贵,你晓得么把整一个揽江城的人都用福寿膏操控起来,这可是蚀本生意——除非乔百恒是想拉起一支傀儡队伍来造反,否则他是求财的人,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
“怎见得他不是袁哲霖第二”猴老三嘟囔。但是声音太小,又口齿不清,没人听清也没人搭腔。
“女侠说的不错。”端木槿对辣仙姑道,“福寿膏的买卖不仅需要秘密,制作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手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做得出来的。乔百恒身边制作福寿膏的工匠,是当年郑国二皇子所豢养。不过我猜,他现在的买卖越做越大,应该又招徕了一批心腹,学习制作烟膏的手艺。唯一他可以让本地人来做的,就是帮他种罂粟。不知女侠有没有打听到罂粟田的消息”
辣仙姑摇摇头:“目前还没什么线索。不过我想,这罂粟田应该不在揽江。不仅不在,而且离揽江还很远。”
“为什么”众人都惊讶。
“大家想一想——”辣仙姑道,“乔百恒在揽江是一个菩萨般的人物。他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又乐善好施,就差没给自己建个生祠,让大家都来拜他了。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个烟幕。他要在揽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河对面的那群蠢材。当大伙儿把目光都集中在揽江的时候,他在别的地方搞什么阴谋,自然就安全万分——他的罂粟田,他的福寿膏作坊,应该都不在揽江。说不定在镇海——方便他运送出境。”
“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端木槿一跺脚,“看来得去查查镇海才行。”
“臧兄也应该到任了,我即刻修书于他,让他看看镇海附近有否异动。”程亦风道,“不过,揽江此地,已遭福寿膏之害,可见乔百恒在揽江做的也不全是正当生意。必须得把他在揽江贩售福寿膏的窝点捣毁,否则揽江只怕继续会有人遭他毒害!”
“揽江果然已经有人染上福寿膏瘾了”端木槿问。
“正是。”程亦风即将冷千山军营里的所见所闻简短地说了一回。
“有这许多人都染上了福寿膏”端木槿皱眉,“冷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逼他们戒除。”程亦风回答。
“这可困难得很。”端木槿道,“在东海三省,罗总兵和顾大人也说要限期戒除,不过这福寿膏瘾实在厉害,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连死都不怕。我们在惠民药局里研制戒烟丸,虽然效果因人而异,但是总算没有什么害处。若是程大人和冷将军不嫌弃,我就写一个方子来,你们如法炮制,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如此太感谢姑娘了!”程亦风连忙要去准备笔墨纸砚。
而辣仙姑却在一边冷笑:“程大人小心,这是个樾国大夫,对咱们楚国的兵队能安什么好心咱们可听说,玉旈云为了攻打郑国,不惜让瘟疫流行,这中间说不定就有这位大夫的功劳。你让她来医治咱们楚国的士兵,就不怕她搞得咱们楚国也瘟疫流行么”
“女侠,”端木槿正色道,“我乃医门中人,岂会存害人之心再说,我根本不是樾国人,我乃是楚国江门人士——这样,你可放心了么”
“江门”辣仙姑皱了皱眉头,“就是神农山庄那地儿你姓端木——你和端木平是什么关系”
“他正是家父。”端木槿道,“不过,我想他现在也不愿认我这个女儿了……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