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大唐往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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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大唐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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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渐歇。
惊吓,加之寒病气弱,让吴宁转醒之时已经是夜幕四垂。
借着烛火凝目四望,格窗木榻,雕梁画栋,依旧是古色古韵的景致,而白日间那诡异震撼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更由不得吴宁不往玄乎处想。
难道......真的穿越了
“别啊!”
吴宁心中呐喊。
穿越这种事放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件挺爽、挺刺激的事情。可是对于后世相当成功的吴宁来说,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无它,因为吴宁的生活很好,几乎没有遗憾和不甘。
出生在一个会计家庭的他,从小生活的很好,受父母的影响,二十四岁就拿到了英国皇家会计师公会的认证。
做为这个有着百年历史,全球最权威会计师机构的会员,吴宁的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可怎么就......怎么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在吴宁最后的记忆里,学成归乡的他,只是与儿时的好兄弟重聚,是酒也没多喝,菜也没多吃,只听那孙子吹嘘他的富二代人生了。
而且,那家伙单单吹一吹还不够,非要臭显摆,拉着他去家族产业参观,结果......
轰!!!
只轰的一声,就来了大唐了
想到这里,吴宁稚嫩的小脸都绿了,瞪着眼珠子恨恨出声:
“唐奕!!”
“你个王八蛋,带老子进什么炮仗堆啊”
......
“唐奕”
“唐奕是何人”
房门猛然推开,一身道袍,颇有仙骨的道士推门而入,却是正听见吴宁的抱怨。
吴宁怔了怔,急忙收拾心情。
既然是穿越,自然也继承了现在这个十岁身体的记忆。
唐时的他,也叫吴宁,只是神都之外一个普通农户出身。
五年前,一场疫病席卷神都,吴宁的父母双双离世。本是无依无靠之时,却出现了一个丑汉,自称是吴宁的娘舅,且承担起了抚养之责。
这五年间,吴宁一直与丑汉生活在一起。
此次远行,据说是到房州投亲。
一路奔波,十岁的孩子不堪劳累病倒,这才让后世的吴宁钻了空子。
至于眼前这道士,吴宁当然也认得,知他俗名叫孟苍生。
别看这位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自幼从名师学艺,文武皆通,且为人随和,豪爽善谈。
与其说他是个道士,倒不如说更像是这个时代盛极一时的游侠。
于吴宁,别看危难无助之时是丑娘舅收养了他,可吴宁对于这个“捡来”的舅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无它,丑不丑且不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长得丑,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整日里除了一脸苦大仇深的发呆,就是豪饮买醉。要不是这个道士,他们舅甥二人早就饿死了。
此时,道士端着一个瓷碗进来,一边把碗递给吴宁,一边又问:“唐奕是何人炮仗堆又是何物”
好吧,唐奕那孙子唐时没有,估计一千三百年后的后世也没有了,已随花火而逝。
炮仗这东西,大唐也没有。
吴宁无法做答,只得叉开话题。
......
好好看看了递到手边的瓷碗,颇为精致,又四下扫看屋中考究摆设,疑声反问:“咱们这是在哪儿”
言下之意,依三人境遇,可是住不起这般上等的客店。
道士眼神一眯,心说,这孩子怎么不一样了谈吐突然变的有章法,反问起他来了。
也不说破,既然吴宁不想回答,他也非刨根问底的性子。
坦然答道:“托庐陵王的福,今日住的官驿。”
“哦。”吴宁平静地应了一声。
看来,李显也不是白救,起码不用去脚店里睡大通铺了。
“哦”孟道士又是一疑,这孩子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了。
牵起一边嘴角,玩味道:“你就一点都不惊讶”
庐陵王李显废帝之身,对于吴宁这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这......”吴宁一窘。
在你们那里,那是庐陵王,是李显。可是在我这儿,那就是历史书里的方块字儿罢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可道士既然这么问,吴宁也知道今日实在太过诡异,可谓应接不暇,终还是露出了破绽。
面色一白,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了事。
道士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却是起了探究之心,倒要看看这孩子为什么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吴宁沉默了一会儿,见蒙混不过去,只得道:“白日里浑噩之时,也间有清醒,听了些道长与那将军说的话。”
“哦”孟苍生笑意更浓。
“听了又当如何”
“没什么。”吴宁摇头,开始胡编。
“只是突有感悟。”
“何感”
“原来,这天地间除了地里的谷子可以养人,锋利的刀剑可以杀人......”
“还有生花的舌头,既能杀人,也能救人。”
不得不说,这道士当真是有本事的角色,三言两语,不但救了李显,也给丘神绩定了命。
......
你还别说,对面的孟道长还真就吃这一套。
道家讲究的是机缘、悟性,吴宁一句突有感悟,正合道家之理。况且他自己尚幼之时,就是因为一句话,被他的师父相中,收徒授艺的.....
“哈哈哈!!”勃然大笑。
“杀人的刀剑、养人的粮米,还有生花的舌头!!”
“说的好!然九郎悟得还不够深。”
“岂不知,世间万物皆无善恶,谷可养人亦可杀人,刀可屠生亦可救世。”
“是非善恶,全在一念、一心,九郎明白吗”
吴宁闻罢,只得附和点头,“明白一点。”
“好啊!”
孟苍生长叹一声,笑看吴宁,怎么看怎么有趣。
“比起贫道十岁之时虽差了些,却也是可塑之材。”
“你可愿拜吾为师,一朝悟道,遨游太虚”
......
“啊.....”
“啊!”
“......”
吴宁整个人都愣了,看来还是看错了这道士。
什么跟什么啊,就要我拜师当道士再说了,还一朝悟道,遨游太虚你当这是仙侠啊
前世是回不去了,那今世凭小爷的本事,怎么也得有所做为吧
若按照小说里的套路来,别说是他这个专攻文科的大才子,就算是换了唐奕那个学理的渣渣,也能混得美美的啊!
跟你去当道士怎么可能
“这......”一脸为难。
“恐怕......”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只闻门外传来三声轻拍。
“仙长可在房中本将......有事求问。”
这声音吴宁认得,正是白天里的那个丘神绩。
孟苍生也是一愣,正收徒呢,让这糙人给搅和了。
“进来吧。”
房门应生而开,只见五大三粗的丘神绩已经换下盔甲,一身青布圆领裼袍的便装打扮,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进到屋内。
“天色不早,仙长还未歇息啊......”
声调那叫一个恭敬,哪还有白日里的威武影子
孟苍生一笑,“将军不必拘礼,有何事非要深夜相见,但说无妨。”
“这......”丘神绩顿了顿,看向了吴宁。
意思是,这里有“外人”,不便多言。
而吴宁也看出来自己有点多余,起身下床,“小子去外....”
“不用!”
孟苍生出言喝止,与丘神绩道:“此为吾之弟子,直言无碍。”
比起打发丘神绩,孟苍生更看中的是收徒。
留下吴宁,也是要看他反应,进一步考校,看看值不值得收这个徒弟。
吴宁一翻白眼,这道士怎么还顺杆就爬呢我可没答应呢。
“那.....”丘神绩也是略有迟疑,最后还是决定当着吴宁的面有什么说什么吧。
返身将房门关严,再回身时高揖大礼,吓了孟道长和吴宁一跳。
“仙长在上,受神绩一拜!”
“仙长......救吾啊!!”
说着话,狼嚎一般,哭的就差整个驿站都听得真切了。
“......”
“......”
吴宁和孟苍生对视一眼,随之,笑了。
丘神绩为何而来,也是瞬间明了。
其实不难理解,白天孟苍生那几句话,丘神绩往心里去了。
也由不得他不往心里去,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权,父兄亦可杀之,何况他这么一只鹰犬
等待丘神绩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是一个死局:
今日他害了韦妃,再去杀了李贤,那将来他是死;
他不害韦妃,不杀李贤,那回朝就得死。
左右都是死,绝无生局。
可是,丘神绩想活啊!
......
“仙长救吾!”
“神绩多年在朝,听命圣后身不由己,纵使为恶不赦,罪该万死,可是......可是神绩一家老小,左右三族,皆是无辜。”
“望仙长开恩,看在苍生可救的份儿上,为神绩指一条明路吧!”
“......”
吴宁听着差点笑出声。
心说,古人还真是奇葩,到底是真信这个,还是傻啊认识不到半天,身家性命就压上了
缓缓坐回床上,看戏一般,倒想知道孟道长这回要怎么救。
......
殊不知,他置身局外,加之出于穿越者的优越感,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让孟苍生越加对吴宁的“稳”生出兴趣。
吴宁小觑古人,自以为是地掩饰,在孟苍生这里已经露出了破绽。
只不过,孟道长脑洞没那么大,再怎么怀疑,也想不到这是个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人。
“救......”
背起双手,来回踱步,心里想的却不是怎么救,而是吴宁。
“怎么救”
抬眼看着丘神绩,“将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救,又何必为难贫道呢”
“非也!非也!”
丘神绩急了,“仙长乃世外高人,定有妙法保全神绩!”
“求仙长,救吾性命啊!”
“救!”孟苍生又念叨了一个救字。
语气之中却已经满是玩味,缓缓把挂在床头的配剑抄了起来。
“凭什么救”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直指丘神绩。
“你可知吾是何人!又为何要救你!”
“......”
丘神绩抬头,只见孟苍生道衣洒然,眼露杀机。更让他心惊的是......
这道士,左手持剑!
瞬间大骇,“你......”
“你!!!”
“你就是那左持剑的道人!”
......
“唉!”
看到这里,吴宁终是一声长叹。
没忍住,嘀咕道:“找死....”
“对!”
“找死。”孟苍生冷然断喝,对吴宁更是看重几分。
转头对丘神绩道:“汝若不说破,贫道不说救你,放你也并无不可。”
“可是......”
长剑抵前几分,“既然你已经知道,贫道就是闯皇城、劫囚犯、救人杀官的罪首,又怎能留你性命!”
......
“我......”
丘神绩本来就是个糙人,直肠子,哪来道士那么多弯弯绕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我......”
我了半天,连饶命都说不出来了。
“也罢!”最后哀然长叹,神现决绝。
“能死于道长之手,也算善终,起码可保全亲族无碍。”
“动手吧!”
丘神绩还挺光棍,起码明白孟苍生只会要他的命,却不会要他全家的命。但是若轮到圣后出手,那可就谁都活不了了。
自知不是这道士的对手,也不反抗,低头待戮。
然而,半晌已过,却是没了动静,疑然抬头,只见......
只见那个一直被他视若无物的少年,此时竟挡在了剑锋之前。
“这......”
丘神绩甚是惊讶,不明白这“师徒”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而吴宁此时直视孟苍生,眼神之中,七分平静,三分无奈。
咧嘴一笑,宛若午夜阳光,让孟苍生都不由得心头一颤。
“九郎,何故阻拦”
吴宁道:“我......没见过杀人。”
“以前没见过,以后也不想见。”
“哦”孟苍生暗笑,缓缓垂下长剑。
“不杀...就得救。”
“我都救不了,你想救又怎么救”
吴宁一摊手掌,看向丘神绩。
这憨货眼睛都直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没事谁愿意去死啊
可是,吴宁下面的话,没把丘神绩噎死。
“简单啊,你去外面动手不就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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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有左持剑妖道夜袭官驿,伤周兴、近卫数人。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奋勇退敌,追袭十数里,伤重坠涯,以身殉职。
圣后武氏知悉甚哀,追任丘神绩上将军之职,厚待亲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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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山路崎岖,两骑缓行。
吴宁那个丑娘舅一人一骑走在前面,而孟道人则是与吴宁同骑,缓缓拖在后面。
“可惜了!”吴宁到现在还有点不甘心。
“这一路要是与庐陵王同行该多好,起码好吃好住。”
“呵。”孟苍生干笑一声。
“怪谁呢还不是你,非要放那丘神绩一条生路。”
“诶!”吴宁不干了。
“这事儿可扣不到小子头上,是道长自己要放,却非要绕一个弯,图增烦恼。”
吴宁不傻,相反,后世的他虽然涉世不深,但很多事情也不是看不清楚。
孟苍生拔剑,不是冲着丘神绩去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说心里话,如果吴宁心再硬一点,他会冷眼旁观,任由孟道人和丘神绩去折腾。更不会没忍住地说那句“找死”,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前世的认知不允许他冷眼旁观,更不允许孟苍生用这样的方法摧毁他的意志。
说白了,这与善恶无关,与圣母更沾不上边,只是单纯地不想刚来到这个时代,就见证这个时代的野蛮和冷酷。
......
大唐,华夏鼎盛之所在,炎黄子孙骄傲之根源。
吴宁更希望它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大唐,起码不是那么冷冰冰的。
可是,既然已经被孟苍生逼得露出了马脚,吴宁索性不再掩饰什么。
老子就是这么妖,就是什么都懂,就是和从前的吴宁不一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反正吴宁还是吴宁,我还是我,你把老子拆了,也研究不出来我是一千三百多年以后来的。
“道长本来就没打算杀丘神绩。”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他”
吴宁略一沉吟,“他能被道长三言两语就说动,绝不是因为他憨傻。爬到那个位置的人不可能是傻子。”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陷得太深,还能回头!”
吴宁愈加肯定,“他还能来求你救命,更印证了这一点。否则,丘神绩若是知道自己没法回头,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九郎又如何断定,贫道不会杀他呢”
“你若想杀人,在渡口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啊!”吴宁坦然道。
“渡口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恐吓,倒不如说是试探。试探丘将军到底陷的有多深。”
“丘神绩若是有半点异动,道长可能就已经拔剑了,又何必等到晚上”
“......”
孟苍生良久无语,默默地看着吴宁半晌。
从昨晚开始,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甚至是惊吓。
若不是他与丑汉二人这些年对曾经的过往只字未提,孟苍生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妖孽!
“九郎,拜吾为师吧,吾教你本事。”
“不拜。”吴宁回答得甚是干脆。
“道长自己也非化外脱俗之人,又怎能让我信了天君,悟道长生呢”
“......”孟苍生又是无言。
这些话,他的师父也曾经说过。
“要不,你当我大哥吧”吴宁的声音悠然传来。
“你文武双全,我也不笨,咱们兄弟二人双剑合璧,一起闯一闯这狗日的世道。”
“荣华富贵有些俗了,可是天地之大,哪里我们去不得!”
“......”
“好!”孟苍生竟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甚至应下之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应下。
......
夕阳映照之下,关中的土岗黄山如血如歌,孟苍生极目远望,却是没有焦距。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他有一种感觉:
这个注定“生无安宁”的少年,也许真的能在这狗日的世道里缔造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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