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农家子的荣华路(1/2)
朝廷给的惩罚可以说相当重了, 曹老爷并夫人房氏听说以后双双晕去,醒转过来仍旧不敢相信,说耀祖心系富山百姓, 一心想为百姓谋利,有什么错纵使他真有不妥, 这惩罚委实过重,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又上杖刑又牵连老父还拖累儿辈孙辈
他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不止他俩,整个曹家都觉得莫名其妙,金县令却不意外, 听说朝廷对曹耀祖的处置之后,他点点头,心想都在情理之中。
做皇帝的最怕什么最怕大范围的灾祸,比如干旱、洪水、瘟疫、地动……遇上这些都会搞得人心惶惶,皇上通常要下罪己诏反省自己做得不好惹来上苍震怒降下灾祸。
因为乔越的关系,现如今四海之内都在歌颂朝廷,觉得皇帝是盛世明君, 朝廷吏治清明。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 平白冒出个搅屎棍, 曹耀祖一声令下, 富山全县减产, 收成折半, 看在曹家人眼里兴许觉得又没死人又没怎么不就是折了点收成搁上面看来, 这比死几个人严重多了。
最难消民怨, 最难平民愤。
对农户来说收成折半等于要他们命,朝廷得费多少精力来安抚为了安抚他们甚至还折进一年田税。
这消息放出来农户们都没觉得他们赚了,因为正常征税根本要不了五成,而现在他们折了五成粮食。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想想好的一面,至少有曹耀祖这个先例,别人再要做类似的事总归得仔细想想。
丰收的喜悦已经消减一些,如今康平县内说得火热的不是我家几亩良田收了多少,而是曹耀祖啥时候回来烂菜头都准备好没有
“烂菜头算个啥我到时候提潲水去,从头到脚泼他一身!”
“这姓曹的同侯夫人还沾亲,他怎么下得去手抹黑人家陈乡侯多好的人,是活菩萨!”
“以前咱们过的什么日子拿我家来说,如今每天能吃三顿,百米黄米掺一起,一顿干来两顿稀。不仅粮食够吃了,拿糠壳还喂了十来只鸡,每天能捡好几个蛋。再想想以前,十年前我婆娘刚嫁过来,生的第一个娃都没养活,是活活饿死的,他要是晚几年生多好,二娃三娃前几年瘦成什么样,这两年都长肉了。”
那汉子常顶着大太阳干农活,晒得很黑,看着精精干干一个人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跟他闲唠嗑的赶紧拍拍他肩膀,让别想了。
以前生活是苦,哪怕年景好,收回来的粮食也禁不住吃,饱一顿饿一顿才能对付一年,要是遇上遭灾地里收成坏了,真是要饿死人的。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只要你肯卖力气就能吃饱,家家户户都屯着粮食,有稻有麦有棒子做主粮,马铃薯丢灶眼子里烤熟了能吃,切成丝炒炒还能添个菜。
陈乡侯可能都不知道他自己救了多少人的命,这两年都没听说谁家饿死人,也没听说有吃不起饭卖娃的,这样的日子从前想也不敢想,现在他们过上了。
想想自家粮仓里堆得冒尖的干稻谷,再想到这样的大善人还有人抹黑,缺德啊!
“我也得留点潲水,招呼到曹家人身上去!”
“我家还有不少烂菜叶子,我都装起来了,就等他回来!”
“皇上不是说要曹耀祖亲自上陈乡去给侯爷请罪,让人盯着点,见着他了吆喝一声。”
“这畜生!畜生不如!”
整个临州差不多都是这种氛围,其中最气的当属陈乡本地农户,他们亲眼看见乔家父子一天天往地里去,收成不是说涨就涨起来,人家费了好多劲。每种推广之前都要在试验田里试种,试种也不是说回回都能成功,也有杂交出来品相和收成达不到预期的,种植的过程中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外人只看到成功之后的丰收,根本不知道失败的时候农事专员们多沮丧。
以前还有人嫉妒乔家靠种地就封了侯,现在怀揣这种想法的少了,几乎没有。他靠种地能让天下人吃饱饭,这比考状元强!比打胜仗强!比什么都强!至少老百姓是这么想的,对大家来说,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
等曹耀祖露面的多,还有更多等不住的,已经讥讽上曹家亲眷。曹氏族人且不说,房家也受了牵连,倒是郁子孝那头,亲朋好友对他都是同情。
同情他有这么个连襟,都说先夫人在世的时候是好女子一个,怎么会有那样的姐姐,生养出曹耀祖这样的儿子。
有人说,儿子犯了过,不应累及双亲。
这说法刚提出来,立刻被否。
非也非也!
他曹耀祖也不是自己长成这样的,总有人教你非说没人教,那养不教同样是父之过。
郁老爹听他们议论,没参与其中,回家提笔写了封信托知府大人顺便送去陈乡,给女儿郁夏。
一方面是例行关心,也有他个人因为曹耀祖这事的思考,想起外孙阿荣年仅七岁便聪慧过人,不仅识文断字,他已经能做诗,且在学写文章。有这般天资应该好生教导,切莫像曹耀祖,明明有才有学偏不踏实,非要走捷径,结果入了歧途,害人害己实在可惜。
临州知府同乔越之间经常有往来,这封信是和公文一起送到陈乡,郁夏看到的时候是初冬了,她紧了紧毛领子,临窗将父亲写来的书信读过一遍,心想父亲恐怕是在阿荣身上看到曹耀祖幼年时的影子,他从前应该是很讨师长喜欢的……
不过,阿荣不同,郁夏知道他没完全放下,他心中有怨,但他和曹耀祖不是同样的人。
曹耀祖是功利的在经营人际关系,几乎没对人付出过真心,对枕边人恐怕都是连哄带骗。阿荣跟他不同,虽然刚送来那会儿看着有点孤僻,不大合群,现在已经很正常了,对祖父母十分尊重,对他便宜爹也很崇敬孺慕,跟着踏踏实实在学种地。
他应该是要继承阿越的衣钵,不会去走曹耀祖的老路。
郁夏在回信中说明了这些情况,希望父亲不必担忧,信上是这么写的,她还是分出许多精神在阿荣身上,特别去关注了他近来的状况,感觉很好很正常,没什么古怪,才回过头帮婆母为嫁庶女忙活。
乔家两位庶女都满十五,不大不小是正合适说亲的岁数,本来太太是想从上门提亲的人中择出两户条件上好的,结果一直没人来提。
太太还纳闷呢,听郁夏点了两句才摸到门。
不是别人不知道乔家有两个女儿,而是她俩太尴尬了。
本地的大户不敢草率提亲,这是因为乔家门户过高,贸然上门只会遭人耻笑。至于配得上乔家的名门望族又不是很看得上这两个庶女,要说品貌都不过普通,才学见地更谈不上,最尴尬是姨娘生的,不管本人或者姨娘都不受宠,和当家的郁氏关系还不咋样……娶回家就是添个麻烦精,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说亲的时候最怕遇到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们看得上的,人家不愿。
看得上她们的,她不同意。
王贞娘对两个庶女是不上心,也没想要坑人,还是想给她们说两户能舒坦过日子的好人家。家产不用很多,不缺花用就行;人丁不用很旺,少腌臜最好。
王贞娘略提了提择婿的条件,放出话去,等人来说媒。
她放出去这个条件让两位庶女气死了,先是到姨娘跟前哭,发现啥用没有又找上郁夏,想多求求她,指望她心软。说哪个姑娘家不像嫁高门说她们嫁了高门望户定不忘恩情!求嫂嫂帮忙。
郁夏正在品读阿荣昨日做的文章,被她吵得难以集中精神,就顺手搁下,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若不满意该去求婆母,做什么哭到我这里来我却没什么立场插手这事。”
“太太最喜欢你,最肯听你说,嫂嫂你就当做善事!”
郁夏摇头,说要是做善事就更不能答应。
庶妹不解。
郁夏便提起曹耀祖来。
“我表兄——原富山县令曹耀祖,你应该知道。他这人算得很精,迈出一步之前少说能看到三步开外,因他出色,前任岑州知府游大人不怕别人说闲话,坚持把府上千金嫁给他。这原本是美事一桩,你看看现在,曹家倒了游家败了,还觉得美”
“曹耀祖就算漏了一回,她夫人游氏便给他捅破了天,连挽救的余地也没有。”
“我举这个例不是想可怜曹耀祖,我是想说女儿家养得好嫁去别人家是喜事,像游小姐这样,嫁她一个坑两家人,曹家悔青肠子游家也完了。”
“妹妹的眼界在乡里,却想攀名门望族,敢说自己不会出纰漏你知道大户人家多少麻烦事你承受得住你管得过来门第越高日子越难过,什么都不会就是送上门去给人笑话,一步踏错就要掉进万丈深渊,不如嫁个不高不低的,过去就能当家,轻易惹不上事,也短不了你吃穿,有什么不好呢”
这番话不中听,但已经够中肯了,郁夏也不怕得罪人,讲完让她好生想想,还是不死心就自己求太太去,想明白了安心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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