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流言长(2)(1/2)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国主此时或许是在澄心堂内秉烛夜读还是在东宫敦促太子还是,还是在国后那里把酒言欢
庆奴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涩,起身屹立于廊下,秋风一阵比一阵紧,冷风夹杂着阴雨一阵阵地往脖子中灌入,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子,看着昏暗中的雨水飘得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大。
秋风秋雨愁煞人!国主!国主如果在外面,岂不是要被淋着了,她要给国主送伞!
来不及多想,她抓起红花牙拨镂钿油轴纸伞,冲入了冷凄凄的秋雨中,来到清晖殿中,不曾见到一人,内侍告诉她,国主去了存菊堂夜赏秋菊去了。
存菊堂远在西宫,地势最高,毗邻西山,可赏菊插花,可登高望远,可吟诗抚琴,她来不及多想,一路跑到堂外,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清幽淡远的琴音。她心头一热,跨入了院门,正要进去,被姚公公给拦住了。
“公公拦我做什么”
“国主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搅扰主后的清净。”
“主后”庆奴心中颓丧黯然,继而是一阵恼恼的不忿之意,她强抑内心的酸楚愤恨,对姚海道,“公公让我进去,国主他秋雨赏花,一定会淋着的。”
姚公公语气生硬冰冷,“国主怎会被淋着你以为这宫中就你一个宫女服侍国主走吧!走吧!”
庆奴仍不死心,苦苦纠缠:“公公,你也知道我是国主身边主事宫女,御前伺候,是我的本职所在。”
姚公公不耐烦:“国主已经交代了,说是以后近身事宜,就不用劳烦庆奴姑姑了,姑姑就算在这里求杂家,也是没有用的!”
从里面仍然传来高山流水般的袅袅琴音,庆奴的心揪也似地疼,她索性跪倒在秋雨中,倔强道:“公公若是不让我进去侍候国主,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国主圣谕,杂家也不可违逆。你若是跪在这里就跪着吧。”姚公公摇头叹气了一回,关了殿门。
庆奴再也不管,趁着姚公公转身之时,突然冲了进去……
秋雨下得大了,渐渐有浸肌生寒的刺骨之感,而国主浑然不觉,立于廊下的八角亭中,看夜色烛光下成片的菊花被雨水浇透,湿重了颜色,更觉得孤冷辗转,想起暮色时分温泉沐浴的一幕,亦觉得烦躁难安,心念一动,沉缓吟道: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嘉敏在侧抚琴,听得此吟咏心中一震,指尖琴音也突然嘈杂,她按下琴弦,轻声问道:“这首新词寂寥清冷,官家是以蒹葭怀远之思寄寓自己的思惘之情,官家在想什么呢”
国主心头千万滋味皆涌了上来,世事变迁,时光蹉跎,最易老的是只开一季的花,是女子的娇俏容颜。他思念从前的清逸时光,彼时的庆奴也正处在最美好的盛年,可再多的美好,也经不起时光的敲敲打打,便如同这金华璀璨的秋菊,一场秋风秋雨,就都枯萎残败了。
他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花伤花败,有些感慨,随意而作罢了。”
他的笑带着无可奈何的哀叹,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嘉敏攫住了他的目光,悠悠问道:“是不是在为庆奴伤怀臣妾听说在永春宫沐浴之时,官家匆匆而出,似是因为庆奴服侍不周”
“国后,”国主握住了国后的手,缱绻温柔地揽过了她的香肩,望向沉沉暮色中的灯火点点,轻叹道,“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吗朕对庆奴只剩下亲切之情,就算多年前有过其它的情愫,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嘉敏望着国主的双眸,那双凤眼黑白分明,清澈如泉,坦诚得一露无余,“臣妾怜惜庆奴,这些年,若不是官家,她如何撑得下来”
国主亦然伤感,“朕知道,所以朕才宽厚待她,可怎知她还存了那样的心思……朕着实感到为难……以后与她天天见面,朕亦会觉得尴尬而惭愧,与其这样,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她绝了这份心思。”
嘉敏一惊,奔跑而来的庆奴立在花石后,听到这些话,瞬间脸色灰败如土,她身子一软,泪如长河,呐呐瘫倒在花石边。
嘉敏诧异问道:“官家打算如何对待庆奴她终究曾服侍官家一场,她全部的心神精力也都耗费在官家的身上……”
“朕知道,所以朕还是打算让她去东宫照应太子。”
“可……”
国主轻轻捂住了嘉敏的唇,“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嘉敏,别让朕为难,朕为庆奴所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再多一点点也是不能了。”
嘉敏心中唯有轻叹一声,成千成万的花海递来阵阵湿润的菊香,滴滴如泪的秋雨笼罩着主后两人。
这人世间有多少无可奈何,有多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是如斯凉薄,不是冷心冷面。
只不过,月是阴晴圆缺,情是古今难全。
庆奴痴痴望着主后二人身影,泪眼朦胧,她无力倚靠在山石上,萧索的秋雨渐渐变大了,淅淅沥沥地浇在她的脸上、脖子里、身上……凉飕飕地让她浑身发抖,她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也早已不知道自己心中是痛还是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