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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积年恩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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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向来是人类所有仇恨中最无法化解的,可谓不共戴天。

当李素知道这件事跟女人扯上关系后,顿知不可善了了。

说起来是曾经的陈年旧账,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侯家正是风光之时,侯君集是从龙功臣,爵封国公,颇得圣眷,至于安平县侯……举国上下那么多侯,谁知道安平侯是哪号人物所以那时的侯杰行事无所顾忌,与刘显抢女人,抢了便抢了,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侯家权势不倒,刘显永远拿他没办法,永远只能忍着。

可是,侯家毕竟倒了。

权贵失势的下场是很严重的,当年施出去的恩不一定能收到回报,但当年结下仇却一定会被报还的,仇恨永远比恩情更令人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已是三年前的旧事了,刘显还没忘”李素瞥了他一眼。

侯杰点头,满脸苦涩:“那个女人……太美了,可谓人间绝色,她原本是官宦闺秀,后来其父犯事被斩,全家被没入内教坊,这才沦落风尘中,刘显对她一直念念不忘,三年仍不易相思……”

李素叹了口气,道:“所以,今日刘显找上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如今还跟着你吗”

侯杰点头道:“当年我将她买下后纳入家中,一直到今天,她仍是我的侍妾……”

“刘显逼你把那个女人送给他”

“这是刘显的目的之一。”

李素缓缓道:“我有个问题刚才一直想问,权贵人家纵然结仇,想必也不会如此草率鲁莽,若说为了一个女人而对你下毒手,未免有些过了,哪怕你侯家如今已失势,也不至于把脸撕破得如此彻底,更何况刘显刚才说过,他是以安平侯府的名义对你下手的,也就是说,此事已非你二人的个人恩怨,而是两家之仇了,想必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对吧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侯杰咬牙道:“有。”

“说说。”

侯杰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着李素,目光闪动了一下,道:“我父流放琼南以前,我曾去监牢探望,我父曾说,侯家若有大难,可寻子正兄,子正兄必护我侯家周全,是真的吗”

李素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笑:“你都把话挤兑到这份上,我若说是假的,怕也会落个愧对故人的名声了,对吧”

侯杰脸一红,羞愧垂下头。

李素冷哼道:“侯杰,咱们以往没什么交情,你父亲侯大将军曾对我有恩,但后来我也报还了,不然你以为你父亲犯下的事仅仅只是流放那么简单大丈夫一生恩怨分明,也不必斤斤计较,此事我既然遇到了,便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刚才我跟刘显说的话你莫非没听到我说过,侯家的恩怨,我一力担之,只不过你要清楚,我帮侯家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与你无关,你若还在我面前玩弄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可莫怪我真的撒手不管了,你以为我很乐意为了侯家去得罪一位有权有势的县侯吗”

心底角落里那一点点小聪明被李素当面揭穿,侯杰羞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急忙赔礼道歉。

李素淡淡笑了笑,算是揭过去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蠢货,各有各的聪明,只是聪明也分种类分道行的,有的火候深,道行足,一副大智若愚的蠢样却干成了大事,有的靠着一点点小心机占点小便宜,大抵一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侯杰的小聪明自然逃不过李素的眼睛,以往李素若遇到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予计较,但今日却很不厚道地当面揭穿了。

原因很简单,也算是为了故人吧。侯家已然落魄到如此地步,而侯家的长子却靠着一点小心机小狡黠算计刚刚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李素不得不帮侯君集教训几句,听不听得进去是侯杰的事,若侯杰阳奉阴违也简单,李素与侯家的交情仅止于侯君集这一代了。

看着侯杰满面羞愧的模样,李素淡淡地道:“行了,这些话本不该由我说,我只是喜欢管闲事罢了,说说吧,你们侯家和那位安平县侯到底有何恩怨”

侯杰措辞片刻,低声道:“安平侯与我侯家……可以说是世仇了。”

李素眉头一皱:“何出此言”

“早在大唐立国之前,当今陛下还是秦王时,我父亲已是秦王府的车骑将军了,那时的安平侯刘平只不过是我父亲麾下的一名兵曹,专司运送大军粮草,那年征讨王世充,两军决战洛阳城外,当时刘平押送的一批军粮因大雨而误时,比军令规定的晚了三日,差点造成军心动荡,我父亲气坏了,当即便行了军法,将刘平的左腿打断,养了三个月才见好,后来刘平渐露峥嵘,屡立战功,只是报到我父亲面前时,我父仍深恨刘平当年差点坏了大事,于是屡屡将刘平的战功截下不报,刘平豁了性命挣得的军功倒有多半被我父所截,最后大唐立国,高祖皇帝分封功臣,刘平只被封了一个县子,还是后来陛下即位后,刘平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才封到了县侯……”

李素恍然,然后叹了口气。

照这般说法,两家果然是世仇了,阻人前程简直比杀人父母更恶劣,侯家与刘家的恩怨,可以说得上是“不共戴天”了。

“所以,那个所谓的绝色风尘女子,只是刘显寻仇的一个借口而已,对吗”

侯杰点头:“那位女子……确实也深被刘显所喜,今日刘显截住我一来是为了报世仇,二来顺便也想将她霸占,一举两得而已,他知道,如今侯家已破败,而刘家不知何时攀上了长孙家,此消彼长,侯家只能任他宰割了……”

李素这时也听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刘显理直气壮的说是安平侯府的名义寻仇,原来果真是家族世仇,如今侯家势颓,正是报仇的好时机,这个安平侯刘平倒也真是耐心极好,忍了二十多年才等到了机会。

李素沉吟半晌,展颜一笑:“好了,事情我大概都清楚了,还是那句话,侯家的恩怨,我来担。”

侯杰眼眶一红,哽咽道:“多谢子正兄,我侯家危难落魄之际,我父亲朝中同僚袍泽皆避之,唯有子正兄不弃,义伸援手,侯家承子正兄大恩,日后定当……”

李素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行了,别说什么报恩的话,我做这些一是为了当初与你父亲的交情,二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除此没有别的原因,……我先把你送回去,再拜望一下侯家婶娘,别的事情缓缓再说。”

侯杰再次谢过,说了一路的话,李素和部曲们已快到朱雀大街时,侯杰忽然觉得不对,急忙道:“子正兄,走错了,我家已不在朱雀大街……”

李素一愣:“搬家了”

侯杰苦笑道:“父亲犯事流放之后,殿中省便将我家的宅院收了回去,将我全家驱赶出来,还封没了大部分的家产和所有田地,如今我家聚居在长兴坊的一个小宅子里……”

李素沉默片刻,叹息不已。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当初侯君集的一个决定,真正是害苦了全家人。

李素和部曲们当即掉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长兴坊,侯杰指明了路,最后众人在一个破败的小门前停住。

叫开了门后,侯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门房走了出来,见侯杰满身伤痕被人抬回来,不由大惊失色,急忙高声叫来了家眷,家眷们纷纷抢出门来,见侯杰如此模样,家眷们纷纷伤心痛哭。

李素静静看着这一家的悲情落魄,心中不由泛起许多感慨。

侯家如今的境况仿佛突然间给他敲响了警钟。

家族兴衰,全在家主一人,一念可兴,一念可败,李素如今也是一家之主,整个李家的兴衰全系于李素一人,在这个皇帝意志能决定一切的年代里,若想家族长久兴盛下去,不至于落到侯家这个地步,李素往后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谨慎,否则,若一朝失势,李素都不敢想象老爹和许明珠会承受多么巨大的屈辱,一如现在的侯家,只看面前这扇破败潦倒的窄门,便知其中辛酸。

侯家已落魄,小小的宅院内全住着家眷,家仆丫鬟已被遣散,仅只留了一位忠心的老门房。

众家眷围着侯杰大哭一阵后,几名老妇人搀扶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缓缓走出来,妇人穿着粗布裙衫,云髻上斜插着一支不值钱的铁簪,尽管衣着配饰无比简陋,但神情却雍容镇定,不怒自威。

原本围着侯杰大哭的家眷们见这位妇人出来,纷纷停了哭声,规规矩矩起身垂首恭立,大气也不敢出。

妇人缓缓走到侯杰身前,奇怪的是,竟看都没看浑身是伤的侯杰一眼,目光反倒是首先落在李素身上,快速打量一番后,妇人朝李素裣衽为礼。

“待罪犯妇拜见李县公。”

李素急忙躬身还礼:“侯婶娘万万不可,折煞小侄也。”

妇人便是侯君集的正室原配夫人侯方氏,李素曾经去过侯君集府上,也曾拜望过她。

侯方氏直起身,道:“夫君流放琼南以前曾说过,侯家势颓即倾,长安不宜居,或有宿仇倾门之祸,夫君叮嘱我,若侯家果真有难,长安城中无义士,唯李县公可托付求恳,今日我侯家长子重伤,而李县公亲自登门,想必侯家的祸事已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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