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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归家诸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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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绲说道:“你回家去罢。在郡里好好做。你与文若并立郡朝内外,权倾一郡,万事务必小心,不可落人把柄,损我荀氏清名。”在他们这些经历过沧桑,深谙世情的老一辈眼里,宗族的名望比一切都重要。名望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名望若坠,万事皆休。

荀贞恭谨应诺,倒退出堂,由荀衍、荀谌等人送着,出了荀绲家。

……

他又去荀衢家,陪荀衢对弈。

下到半局,荀衢索然无味,拂袖推乱棋盘,说道:“公达一日千里,汝今反不如昔。”这是在说他的棋技越来越不行。

荀贞惭愧赔罪,说道:“自离家入仕,几无闲暇弈。”

荀衢说道:“你本就愚钝,才智不及公达,亦不如吾子,又常不练手,今之弈技不如三岁小子!以后不要下棋了,免丢我家之名,徒惹人笑。”

荀贞跪拜应道:“是,是。”

“我闻你今名震郡北,半郡百姓为你作歌。想必你很得意吧”

荀衢从没和荀贞谈过公事,今夜忽然提起他的郡北之行。荀贞听他语气不对,伏地不敢起身,唯唯说道:“没有,没有。”

“没有你可知,你和陈家的婚事差点因你的郡北之行而没了么”

“啊”

荀衢说到此处,转开话题,问荀贞:“你行县至襄城县,李宣在县界拥慧迎你,可有此事”

“有。”

“你在李家畅谈一夜,次日方走。你和李宣都说了些什么”

“孔孟之道,黄老之学。风土人情,世间趣事。”

“谈谈世情你还行,孔孟之道你怕非李宣敌手。”荀衢评价了一下荀贞的才学,随即转入正题,问道,“你可知李家与长社钟氏有姻亲么”

“知道。李膺的姑姑是钟皓兄长之妻。生子觐。觐又娶李膺妹为妻。”

“那你是否知道是谁把李膺的妹妹嫁给了钟觐”

“我记得听阿兄说过,是膺祖,故太尉李修。”

“你还记得听我说过那我且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故太尉李公为何要把膺妹嫁给钟觐”

“故太尉李修说:‘钟觐似我家的性子,国有道不废,国无道也能免於刑戮’,因将膺妹嫁给了他。”荀贞答至此,大概猜出了陈家为何差点取消婚约了。

果然,听得荀衢说道:“太丘公一生谨慎,囊日张让丧父,郡中名士无一人去者,唯太丘公独往吊唁。何也张让炙手可热,故稍让之,以全家族。汝南许子将因而说:‘太丘道广’。今你在郡北强健无所避,所到处血流成河,这是全身保家之道么以太丘公的谨慎,他会愿意再把女孙嫁给你么在听说你在郡北驱逐国叕,手刃沈驯后,他就引了故太尉李公说的那段话,对子女孙儿说:‘荀家子酷烈行健,此非保家全身之道,招他当我的孙婿,也许会让我的女孙成为寡妇’。”

荀贞不知该如何回答,唯唯诺诺,说道:“是,是。贞知错了。府君也教谕过贞了,日后贞当改刑戮为仁爱,以礼让化民。”问道,“既然太丘公如此想,缘何”

“缘何没有取消与你的婚约……,你猜猜。”

荀贞和陈家的人都不熟,只与陈群说过话,他试探猜道:“可是因为陈群”

“陈群陈家所以要嫁女给你,倒是因为陈群。可太丘公之所以改变原意,并非因他。”

“那是因为”

“所以我说陈家女有德啊!催你快点回来,把她迎娶过门。”

“是因为陈家女”

“陈家女对太丘公说:‘钟觐也许能保家全身,但他早亡无名;李膺天下楷模,虽死犹生。荀氏今搏击郡北,为民解倒悬,国人歌之。女孙尝闻弟言:他在西乡时亦能行礼教,春秋断狱,乡民称颂。这说明他不是一味行事酷烈啊。孟子云:人无好恶是非之心,非人也。每听到浊吏、豪强残民的传闻,孙为女子,亦气愤填膺,况荀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酷烈犹可改之,无好恶则非人也。女孙宁嫁酷烈,不嫁非人。又且,荀氏名族,天下敬之,与我家三代交好,今大父既已将女孙许配他家,若因此事复又毁约,恐为世人讥’。

“太丘公听了她的话,这才改变了主意,没有将与你的婚约取消啊。——这些都是我上次去陈家,听陈/元方说的。”

荀贞大为惊奇,心道:“陈氏女才十五六,就有此等眼界”

复又一想,又觉得也许是陈氏女有眼界,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年纪。她才十五六,阅世不深,又识字读书,应该正是处於崇拜英雄,喜欢幻想的时候,陈寔看到的是自己“不懂保身全家”,说不定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英雄形象”,故而说“荀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

这两种可能都有。不过,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却是很对,陈家若因为自己在郡北驱逐了太多的浊吏,杀了一个沈驯而将婚事取消,传出去,肯定会引世人非议。陈寔之所以改变主意,恐怕不是因陈家女前边的话,而正是因为这最后一句话。

荀衢喟叹道:“贞之,虽因陈家女之劝,太丘公没有取消与你的婚约,可是他说的也不错啊。不避强御固能得美名,却也是取祸之道啊!我的从父是怎么身亡的,你忘了么你今天去见家长,有没有发现他又老了几分你在郡北杀贪救民,在道理上来说你是对的,他身为家长,不好阻拦你;可是你这么做,却极有可能会给你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你回去罢,好好想想。”

“是。”

荀贞恭敬地又跪拜行了个礼,退出屋外。

自荀衢的从父荀昱死在狱中、六龙荀爽亡命江湖、他的父亲荀昙被罢官禁锢后,这么多年,荀衢一直郁郁寡欢,心有郁积,难以宣泄,对这个世道早已灰心丧气,因而在荀贞出仕后,从没关心过他的公事,包括在他诛杀第三氏的时候。

第三氏再骄横,也不过一个乡下豪强,杀了也就杀了,族了也就族了,无关紧要。可荀贞这次巡行郡北,惩恶除暴,搏击豪强,却竟全然是摆出了一副不避诛责的样子,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诸父,实不愿荀贞如他们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故此今夜一反常态,训了他几句。

荀贞知他用意,出了他家的院门后,行在巷中,望夜色深沉,亦是喟叹。

两次党锢,伤尽了天下能人志士的报国之心。他既为荀衢的关心感到温暖,又为荀衢这么多年的消沉感到不值。

天下不是没有英才,这国家不是不能治好,所缺者,一个明君。

……

次日上午,许仲、乐进、江禽、陈褒、刘邓、江鹄、小任、程偃等人来了。

乐进、陈褒都是多日未见,见面后自有一番欢喜高兴。

叙话毕了,荀贞把他们一一叫到侧屋,单独谈话。

先是乐进,接着是小夏。对他们两人谈的自然是铁官之事,先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接着是江鹄,和他谈的也是铁官之事,如前文所述,乐进、小夏去铁官不可无耳目、爪牙,这耳目、爪牙就打算让江鹄带着他那队的轻侠去充任。

铁官之事谈罢,又把许仲、江禽叫进来。

对他两人谈的是买兵器铠甲、买粮、买奴、买地、再建个庄子,以及向外发展,扩大招揽轻侠、勇士的地域范围诸事。得来的那两千多万钱,除留两百万自用,六百万作轻侠们的消费日用外,其它的都拿出去买东西、招揽人。这管钱之任,由许仲当之。

末了,他笑对江禽说道:“‘城西伯禽’之号,现在只是响於颍阴。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响彻郡南,最好被人改叫为‘郡南伯禽’。”

……

此事谈完,又把陈褒叫进来。

和他谈了两件事。一件是繁阳亭里民的操练。问了一下操练情况。

陈褒答道:“如荀君旧制,三日一操。只是近日酷热,在练站姿时偶尔会有人晕倒。”

“晕倒也不能停。若连寒暑的磨练都经受不住,终难堪大用。”

一件是太平道的事儿。荀贞命他要对繁阳亭的太平道信徒多加注意,这个“多加注意”不是提防的意思,而是要对他们“好”一点。

繁阳亭太平道信徒最多的是敬老里。荀贞在任时,给敬老里买过桑苗。陈褒以为他是担忧人去政息,害怕他们不能把这些桑苗照顾好,爽快地应诺答应了。

谈完这两件事,荀贞问起当日在亭中的下属,杜买、黄忠、繁家兄弟。

“老杜和大小繁还那样子。老黄显老了,腿脚有点不利索了。”

“你回去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可以辞了亭父,来我这里。”

陈褒笑道:“这话让老黄听见,定然又会说:‘荀君仁厚,顾念旧人’了。他的孙儿还小,不知他舍不舍得离家远去郡里。我回去问问他,看他意思。”

荀贞离开繁阳亭后,对这些往日的属下向来照顾,送去过不少吃食钱财。他颔首说道:“他若不愿,你就去找君卿,拿些钱赠给他,让他回家养老罢。年老了,也该享享福了。”

……

和陈褒谈完,最后是刘邓。

和刘邓谈的时间最长。从屋里出来后,荀贞面色如常,刘邓斗志昂扬,也不知荀贞和他说了些什么。

……

这一天,许仲、乐进诸人没走,晚上又把文聘叫来,摆宴吃酒。

荀贞亲自下厨炒菜,陈褒、程偃给他帮手。

许仲、乐进结伴出去买酒。小夏、小任点起火把,插在院里地上。江禽、江鹄、刘邓在树下摆席设案。

酒菜齐全,围坐痛饮。酒至酣处,文聘起舞弄剑。

诸人击筑,在月下高歌,唱的是:“壮士何慷慨,男儿重横行。君舞剑兮我击筑,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歌声古朴悠扬,传出院外,惊起宿鸟,越过夜空。

畅饮至旦,许仲、江禽、乐进等辞别归乡。荀贞把他们送出城外。

……

回到里中,把荀彧托他捎回来的瓦当、书,分别给荀成、荀悦送去。在家住了三天。秦干、刘儒、文直、谢武等这些旧日相识闻他归来,纷纷登门。高素、冯巩也来见了一趟。第四天,他带着程偃、刘邓、小夏、小任等一干人等启程回郡。

入了阳翟县城,快到督邮舍时,前边人叫马嘶,两三个骑士不避不让,冲将过来。

——

1,淳於登,淳於琼。

淳於氏的郡望在山东、河北,前汉缇萦上书,缇萦的父亲淳於意就是淄博人。

在河南的淳於氏似不多。

淳於琼后为西园八校尉。能当上西园校尉的要么是勋贵子弟,要么是宦官亲戚,观此八校尉:袁绍、曹操,公子公孙。蹇硕,小黄门,得宠於灵帝。冯芳,大宦官曹节的女婿。祢衡骂赵融:“荀但有貌,赵健啖肉”,把赵融和荀彧并列,此人应也出身不低。以此,淳於琼的家世肯定也不差,至少也得是宦官亲戚,姑且将他和淳於登定为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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